“099申请开启离线随行主脑。”
【申请处理中……周边环境检测中，鉴定为安全……已通过，您的专属光脑SL2024号为您服务。】
冰冷的电子音消失后，时桢的精神域中传出清脆明快的女声：
“晚上好，时桢，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
暗域中编号前一百位的杀手都有独属于自己随身光脑，它们是总部巨树主脑分出的离线系统，专为任务中不便联系组织的杀手更新情报，处理问题。
当然，它还有另一重更重要的作用——监视。
这是时桢来帝国以后第一次启用离线系统，他藏好脸上微妙的情绪，尽量言简意赅地用精神力与对方沟通：
“我有问题想要询问。”
“如果你的问题依旧是为什么你要扮演贫穷军校生而不是富豪权贵之子，很抱歉，我的答案也仍旧不变：身份高调，不易隐藏。”
SL2024停顿一秒，分析完时桢平时的表现和性格后，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执意扮演富家子弟，请自费，组织不会同意你的任何一项报销申请。”
时桢淡淡地“哦”了一声，心底开始吐槽暗域的抠搜。
为了契合贫穷军校生的身份，他来帝都半年，日常吃穿包括学费房租全靠自己课余时间捡破烂挣，完全享受不到半点公费出任务的福利。
虽然如今的局面可能是由于自己过往向组织报销次数太多，金额太大导致的。
“我已经完全放弃扮演富家子弟的想法，这半年里身为一个穷人，我的总花销一共是四千四百七十二星币，记得在我回去前向组织申请把钱汇入我的账户。后续花销我会视情况追加。”
SL2024很快处理完汇款事宜。
作为一个光脑，它总是不能理解时桢在金钱上的精打细算。
明明这些花销还抵不上他出一次任务的酬金零头。
时桢缩在出租屋简陋的木床上，等耳畔传来转账成功的提示音，绷紧的表情才略微放松了一点。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被组织控制人身自由已经够生不如死了，要是再花自己的钱执行任务，哪怕只是一分，他都会睡不着觉！
“这次要杀的目标究竟是谁？为什么001号也会出现在帝都？”
沉默片刻，他终于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半年前，时桢接下暗杀联邦上校许朔的任务，在有‘旭日之都’美称的联邦首都谋划三个月，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组织紧急召回，扔到波特兰帝都进行一场时长不定目的未知的潜伏。
期间他问过很多次同样的问题，然而对方的答案永远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
但这次的答案有了变动：
“你要刺杀的目标是‘征服者’维克托.西奥琉斯。这是首领亲自发布的任务，任务成功后他给你的奖赏是一笔你难以想象的大额酬金，以及清除你身体里的纳米监测器和炸弹，允许你脱离组织。”
“杀谁？”
时桢瞪大了眼，差点被SL2024的笑话逗乐。
他当然知道维克托.西奥琉斯。
那是波特兰帝国的开国皇帝，在位一百四十三年间，顶着联邦的压力将帝国从零开始扩张到星际疆域第一，拥有‘征服者’‘开拓者’‘战争皇帝’等诸多称号。
从帝国初创到现在，它向外扩张的脚步就从未停止。就连曾经号称‘旭日永照’的联邦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在与帝国的多次交锋中频频遭受压制，抬不起头。
而造成一切的源头，正是那位征服者。
想靠刺杀维克托扬名的杀手很多，将想法付诸行动者也不在少数，然而那些杀手们都成了对方荣耀战绩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笔，无一幸免。
敢于买凶刺杀他的国家也组成了波特兰帝国浩瀚领土中的绝大部分。
那是整个星际公认的最强者，征服了星海诸国的君王。
在卡尔口中，他也是那个处决了时桢母亲的人。
至于是真是假，时桢无从知道。毕竟他们连母亲的名字都不肯告诉自己。
他只知道让他去暗杀暴君西奥琉斯，无异于让刚出新手村的勇者拿着普通品质的武器去打败满状态大魔王。
勇者能和史莱姆打得有来有回并屡占上风，并不代表他一定是大魔王的对手。
就算组织首领给他爆金币也打不过。
时桢还不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你要刺杀维克托.西奥琉斯。”SL2024又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
“情报显示，三个月后的帝国联邦联合军校演习上，维克托会亲自前往观礼，那是你唯一一次机会，001号会配合你。你们曾经一起训练，也有过搭档合作经历。”
它顺便解释了001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时桢想到伊尔加泽，勾起唇角，露出无声的讽刺微笑：
“我和他只搭档过一次。”
“是的，那次任务很成功。”
“你说得对，虽然那次暗杀联邦高官的任务，我们由于性格不合意见相左互相看不顺眼内讧不断，导致潜伏失败身份暴露，被目标方出动相位武器满星际追剿，差点死得灰都不剩，但我们仍旧靠祸水东引成功解决了目标，呃，以组织被整个星盗联盟拉黑为代价。”
从此以后，他和伊尔加泽身价倍涨，也成倍地看对方不顺眼。
整个暗域无人不知他们关系紧张。
如果说时桢单独暗杀暴君维克托的成功率有0.0001%，加上一个伊尔加泽，这个概率还要折半，因此他直言道：
“我要求更换搭档。让伊尔加泽配合我，我担心他会直接举报我换悬赏金。”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类似的事他们互相干过三次。
时桢说：“今天切斯特来找我麻烦的时候忽然发疯，要用机甲杀了我，我很难不怀疑这是伊尔加泽的杰作。”
作为一个精神力s级的机甲大师，伊尔加泽在干扰机甲方面造诣颇深，时桢曾经在这方面吃过他不少暗亏，以至于每次驾驶机甲都会产生条件反射般的警惕。
他们势如水火，只有敌对时能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旦合作就容易互扯后腿，将重心从如何解决目标变为“如何将同伴干掉再解决目标”。
SL2024沉默几秒，终于回答：
“很抱歉，这项任务是首领亲自指派，我没有修改权限。”
“但是首领给你投送了装备，明天下午十三点整，坎亚特地下黑市磨台街13号，你将接收这份礼物，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为什么偏偏将刺杀西奥琉斯的任务交给我？”
“因为你是暗域最优秀的杀手，首领期待你的成功。”
时桢不紧不慢地反驳：“根据排位，比我更优秀的还有98个。”
即使话说得再好听，他也根本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和机会杀死暴君西奥琉斯。
但他知道自己一旦说“不”，流淌在血管里的微型炸弹就会立刻爆炸，在屋子里绽开一朵血肉烟花，于是在SL2024给出回答之前，他翘起嘴角，转移话题：
“我尽力一试，但现在我要睡觉……”
“哐当——”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在不远处炸开，打断时桢的话。
“有人入侵你的屋子？”
SL2024语气微凝。
时桢见怪不怪地拿枕头捂住脑袋，无所谓地道：
“隔壁一对中年夫妇又在吵架而已。”
果然，下一秒，女人愤怒嘹亮的嗓音穿透门板，在出租屋里回荡：
“我不是说过卖营养液试剂的时候多往里面掺自来水吗，你只掺一半什么意思，我们怎么挣钱？”
然后是男人压着嗓音的无力辩驳。
木墙的缝隙里飘来淡淡的劣质香烟味，时桢听见桌子在女人掌下颤抖：
“喝喝喝，你喝什么营养液，没看到桌上还有半块面包吗，真以为咱家富了。那都是卖给客人的，你不知道吗！”
稀稀拉拉的抱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隔壁屋主却变本加厉，叮叮咚咚地摔锅砸碗，SL2024安静了很久，终于建议：
“你应该换个安静的屋子，这里太乱了。”
时桢在窄床上侧翻了个身，面无表情：“身为一个每月捡破烂维持生计的贫穷军校生，你觉得我住在帝都星附近的垃圾星上会是因为爱好吗？”
SL2024又问：“需要我为你开启屏蔽仪，并歌唱安眠曲吗？”
时桢觉得离线版本的随行光脑莫名人性化，但他还是想也不想地拒绝：
“不用。”
说完后，他随手摸起床边的铜壶，朝那面除了遮蔽视线外一无是处的木墙砸了过去。
“砰——”
“没爹妈的小兔崽子，你遭瘟啦！”
铜壶落地与女人的喝骂同时响起，只不过对象从唯唯诺诺的男人变成了隔壁的邻居。时桢没有回话，抓起桌上的石头继续向木墙砸。
砰砰砰，木墙花容失色，簌簌往地下掉木屑，直到隔壁被他的暴徒式砸法砸怕了，再也没有了声音，他才若无其事对SL2024道：
“解决了。这就是生存的智慧。”
“……那么，晚安，时桢。”
SL2024连声音都轻了许多。
时桢关闭随行光脑，抱着被子假寐，脑海里一直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首领指明要他刺杀西奥琉斯这件事从始至终都透露着古怪，为什么偏偏要是他呢？
从八岁开始，他们把时桢当做目标抓捕然后训练，就只是为了拿他当一件没有意义的耗材，去做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
不，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更深层的秘密，至于那究竟是什么，时桢暂时想不出结果。
他只知道，自己得找恰当的时机通知“同伙”，告知那个人，逃离组织的计划需要提前进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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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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