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蒋舟勾唇一笑，她本来还以为顾悦玥回学校交作业那会儿才会翻开练习册看看呢，唉，居然现在就被她发现了，感觉有点小遗憾。
顾蒋舟无辜地回道：“不是昨天给你了么？”
对面压低的怒骂声再次传来：“别跟我装傻！我暑假作业为什么是空白的？！”
顾蒋舟心道，您笔都没动过一下，不是空白的，还能是啥样？
顾蒋舟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她眨巴眨巴眼睛，语气夸张地说道：“你作业还是空白的呀！那可得赶紧写了，我记得圣莱……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吧。”
“你——”顾悦玥气地话都说不出来了，倒不是怕被老师骂，圣莱的老师从来不骂学生，因为这些富家子弟之间天然的攀比心理就足以维持学校内激烈的竞争氛围。
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谁也不愿意被人压一头，你要是做得不够好，多的是人落井下石，说着关切的话语，面带微笑地围着你冷嘲热讽，顾悦玥光是想一想这个场面就头皮发麻。
顾蒋舟其实懒得费心费力去给顾悦玥找不痛快，只是单纯地，礼尚往来一下罢了。
挂电话之前，她又漫不经心地添了点赠品上去：
“唉，连暑假作业都忘了做，果然人年纪大了就记性不好……那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吧，我的手机，在两个月之前已经被你以’帮助妹妹专心补课’的名义抢走，而每天被人抢劫的我，也没有钱去买新的手机，所以，您老人家记好了——我，是一个热爱学习、没有手机的好好学生，下次别再犯神经病给我打电话了。”
顾蒋舟说完之后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正想把新卡换回去，省的再被顾悦玥骚扰，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似乎不适合她把控剧情线，想了想还是作罢，收起手机，起身走出了小店。
离出成绩还有两个多小时，她有点想去看蒋晚晴了。
半个小时之后，顾蒋舟从公交车上下来，穿过马路之后还要走一段才能到医院。
她两手空空走在路上，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正常来说……去看望病人，是不是该带点儿礼物？
十五分钟后，一个学生打扮的小姑娘从花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细长的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粉白色的香水百合。
按理说送康乃馨似乎更符合“看望妈妈”这个主题，但顾蒋舟在花店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选了中规中矩的香水百合，美名其曰，看着新鲜点。
这次到医院的时候没有昨晚那么冷清了，正是吃饭的时间，医生护士纷纷往食堂走去，有嫌弃医院伙食不好的家属，还专门从家里带补汤和各种山珍海味过来，客用电梯里的人几乎全拎着餐盒。
顾蒋舟看了眼手中格格不入的花瓶，仰天长叹一口气，啊……早知道她就不买了。
电梯里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出，到了五楼时，只剩下了顾蒋舟一人。
蔫儿嗒嗒地走出电梯，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顾蒋舟抱着花瓶，在扔与不扔之间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保持着抱花的姿势向前走去了。
再怎么说，也是花钱买的呢，得给人民币一些应有的尊严。
走到病房门前，顾蒋舟停下脚步，往上颠了下花瓶，腾出一只手来正准备敲门，手还没放上去，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顾蒋舟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入眼一张锅底一样黑的国字脸，居然还是个老大爷。
她惊疑之下目光又往上移了一段，看了眼门牌号，没走错呀。
又看向站在门口的老大爷，看着是有点儿眼熟，但她还是想不起来是谁。
顾蒋舟正要侧身给这位看着有些凶神恶煞的老大爷让路，脚下刚一挪动，就见老大爷身后猛地钻出了一位老大妈。
老大妈满脸惊喜地看着顾蒋舟，一手把大爷给扒拉到一边，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
“哎呀……这是蒋舟吧，蒋舟啊，还记得我么，我是外婆呀！好几年没见过了，你肯定都不记得外婆了吧——”
顾蒋舟呆滞的表情和大妈脸上呼之欲出的欢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干巴巴地说着：“您好您好……”
被无视的老大爷在一边尴尬地站了几秒钟，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往顾蒋舟来时的方向走去了。
大妈扭头看了一眼，气愤地骂道：“个死老头子！”
大妈又气又急，偏过头仓促地跟顾蒋舟说了句：“外公外婆改天再来看你和妈妈哈！”
然后就踩着坡跟鞋急匆匆地向着大爷的背影追了去，嘴上还念叨着：“哎呀，你这个破脾气！那是蒋舟呀！外孙女呀！你说你……”
脚步声和说话声逐渐远去，顾蒋舟这才看向病房，蒋晚晴坐在床上，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疲倦，眼中却是温柔的笑意。
顾蒋舟抱着花瓶走进去，低着头脚一勾把门带上，慢慢转过声，把花瓶举起来一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在楼下买的，给您……放窗边小桌上吧。”
说着她正要往那边走去，床上的人却连忙道：“哎，就放床头吧……离得近些。”
顾蒋舟一愣，然后点头，走过去将花瓶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蒋晚晴伸手扶着花瓶往墙边推了些，半截手腕从线衣下露出，瘦地皮包骨头，肤色惨白，能看到纤细的青色血管。
花瓶放好，蒋晚晴收回手，看着粉白的花朵，轻声道：“好漂亮的花，妈妈很喜欢，谢谢。”
“不，不客气。”顾蒋舟有些仓惶地转身，避开蒋晚晴有些泛红的双眼，去墙边搬了把椅子，在转身时床上人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常态，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顾蒋舟对上她的视线，张了张嘴，小声地说道：“花店的姐姐说这个能放一周，您要是喜欢……我到时候再给您换新的……”
声音越说越小，蒋晚晴的眼睛却是猛地亮了一下，像昨晚一样伸手覆在了顾蒋舟的手背上，语气难得地有些急促：
“喜欢，妈妈喜欢，你送的妈妈怎么会不喜欢。
“我们蒋舟真懂事。”
顾蒋舟眨了下眼睛，心里想着，这手真是拔凉拔凉的，跟昨天来的时候一样。
下次，除了花……再带点什么十全大补汤来好了。
……
顾蒋舟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分班考试的结果就贴在主教学楼一楼大厅，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回寝室楼搬宿舍了，大厅里一个同学也没有。
顾蒋舟直接走到打头第一张成绩单前，四中还是比较人性，公开处刑也只是把人名挂了出来，分数没有写，她从最上面看起，先瞻仰了一下年级第一的大佬的名字——任念。
顾蒋舟一挑眉，然后接着往下看，在第九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差强人意吧，毕竟好几道题都是瞎蒙的，能进一班就行。
看完成绩，顾蒋舟先去上午考试的教室拿了行李箱，离开前仔细检查了一下前后门有没有锁好，然后才拖着箱子往寝室走去。
在四中这种重点学校里，金字塔尖的学生是有格外优待的。
不仅仅体现在小班教学和餐费补助上，最让学生们垂涎的，是堪比住宿费死贵的私立贵族高中圣莱西亚的住宿条件。
区别于普通学生宿舍，清北班的学生单独一栋四层小洋房，有电梯，底楼还配有活动室，上面一个年级住一层，两人一间宿舍，独立卫浴，空调饮水机一应俱全，可以说是星级酒店的待遇了。
今年的高二清北班男女生是单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转校生的缘故，顾蒋舟正好就是那个单出来的，一个人住一个寝室，也不错。
已经拿到了校园卡，顾蒋舟晚上在学校食堂吃的饭，她吃东西不挑，首要目标就是吃饱，而且客观评价，四中食堂味道还挺好的。
晚上就是新班级的第一次见面会了，顾蒋舟掐着点儿去的，和其他一个班六七十个人，教室满满当当、人声鼎沸的场景不同，只有三十个学生的一班显得格外冷清，整个教室空了一半，后面甚至能放下一张乒乓球台。
教室里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面前摊着本书，有人嘴里念念有词，有人低头奋笔疾书。
顾蒋舟被这浓郁的学习氛围给震惊了，心说不愧都是将来要考清华北大的同学啊，才刚开学啊，才高二啊，就已经这么用功了。
她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走进去，扫视一圈发现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靠里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顾蒋舟惊讶地发现这位同学居然没有在认真刻苦地学习，而是趴在桌上认真刻苦地睡觉。
再仔细一看，啊，这熟悉的背影，不就是上午做卷子比她还快的那个疑似炮灰二号的小帅哥么。
小帅哥看样子睡地挺香，头枕在胳膊上，头发有一点点长，软软地落在雪白的衬衣衣领上，随着轻缓的呼吸一蹭一蹭。
顾蒋舟心里有块儿地方，莫名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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