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茉抬起眼,对上谢垣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抹不容错辨的、带着掌控欲的幽光。
她放在锦被下的手微微蜷缩,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虚弱的笑,声音轻柔:
“阿垣思虑周全,如此为我的安危着想……我感激不尽。待我腿伤好些,便有劳你费心教导了。”
她看到谢垣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好啊,谢二公子,咱们就看看,你这“老师”,究竟能教我些什么。
看看是你先试出我的底细,还是我先乱了你的心神。
*
养伤的日子漫长而枯燥。
她的右腿被白布层层包裹,固定着夹板,动弹不得。
每日除了喝下苦得令人作呕的汤药,便是由素云小心翼翼地帮她更换伤药。
剧痛在最初几日如影随形,后来渐渐转为绵长而磨人的钝痛。
黎茉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日光偏移,听着檐下鸟鸣。
但这并未让她闲着,她借着“养病无聊”的由头,向谢父谢母求了些书来看,多是些风物志、游记杂谈。
而黎钰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辰出现在她院外巡视,或是安静地守在门外。他的伤似乎好得很快,手臂的绷带没几日便拆了。
黎茉有时会借口询问刺客调查的进展,或是关心他的伤势,与他简短交谈几句。黎钰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不带多余情绪,但他守护的姿态是明确的。
这是个可靠的保镖,至少目前是。得想办法把他牢牢绑在自己这边,毕竟在这谢府,能多一个助力总是好的。
*
半个月后,黎茉的腿伤好了大半,已能勉强下地行走。
她依约前往谢垣的院落进行第一次“教学”。
黎茉特意选了一身利落的月白色窄袖襦裙,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未施粉黛,显得清爽又带着几分病后的脆弱。
独自赴约,才能让他放松警惕,也方便她……施展。
谢垣的院子中种植着几株苍翠的松柏,即使在春日也透着些许冷意。
她叩响门环,里面传来谢垣清越的声音:“请进。”
黎茉推门而入。
房间宽敞,陈设却极为简洁,甚至可以说有些冷硬。
靠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卷宗,多是与妖物图谱、灵力阵法、机关秘术相关。
另一侧则陈列着一些奇特的法器罗盘,以及几柄悬挂着的长剑。
晨光从窗棂透入,落在临窗而立的谢垣身上。
少年今日穿着一身青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平日的深沉,多了几分书卷气。
他正低头看着手中一卷帛书,听到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
光晕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轮廓,却驱不散他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阴郁气质。
他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黎茉仍有些不便的腿上,语气温和:“嫂嫂来了,腿伤可还好?若是行动不便,派人通传一声,我去你院里便是。”
说得真好听,去我院里,哪有在你这布满机关法器的地方来得方便试探?黎茉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有劳谢二公子挂心,已经好多了,不敢再劳烦你奔波。”她目光好奇地扫过四周,尤其在那些法器和书籍上多停留了一瞬,“我们今日学什么?”
谢垣踱步到她面前,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黄纸朱砂的符箓,上面绘制着繁复的图案,隐隐透出一股让黎茉极不舒服的气息。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此乃‘净祟符’,民间常见,有驱邪避凶、安定心神之效。今日便从辨识这些常见的、具有防护或攻击效用的符箓法器开始讲起。”他右手指尖捏着那张符箓,在她眼前缓缓转动,“嫂嫂可要拿近些看看?感受一下它的气息?”
他说着,便将符箓递向她,动作看似随意,但那符箓正对着她的面门,那股令她不适的气息更浓了。
这哪里是让她辨识,分明是故意拿这符纸来逼她现妖身,当她看不出来?
黎茉面上却强自镇定,甚至故意仰了仰脸:“哦?那谢二公子可要小心……我这人,记仇得很,今日你逼我认符,他日若落在我手里……”她故意停顿,唇边勾起一抹冷艳又带着嘲弄的弧度,“怕是要求着我,多给你画几张‘保命符’呢。”
她伸出手去接那道符箓,指尖即将触碰到符纸的刹那,忽然眉头一蹙,整个人便朝着谢垣的方向倒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少年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摔倒”,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
而黎茉仿佛惊慌失措般,左手不偏不倚,正好紧紧握住了他拿着符箓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为了寻找支撑,慌乱中与他另一只手交错扣住。
谢垣的手修长而冰冷,指节分明,带着习剑之人特有的薄茧。
她借着左手与他手腕接触的遮掩,指尖极其轻微地一搓,一丝星火自她指尖无声窜出,沿着少年的手腕掠过,直扑他指间夹着的那张符箓。
只听见一声极其轻微的的声音响起。
那符箓在谢垣指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一小撮灰烬,簌簌飘落,整个过程不过一瞬。
黎茉整个人几乎半靠在谢垣怀里,一手紧抓着他的手腕,另一手与他五指交扣,姿势暧昧至极。
谢垣面色怔了怔,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瞳孔微微收缩。
符箓怎会无故自燃?是巧合?还是……她动了手脚?
他慢慢看向近在咫尺的黎茉,她眼睫上还挂着因“惊吓”而产生的泪珠,可那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尖那若有似无的撩拨,又带着明目张胆的挑衅。
黎茉像是才反应过来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慌忙想要退开,却又因“腿伤”踉跄一下,只得继续倚着他,暗戳戳挑衅道:“谢二公子,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符很贵重吗?我赔给你。”
黎茉内心嗤笑:真当我不敢动手?控制这点小火星不烫着你,只烧我想烧的东西,不过是基本功罢了。
若非怕暴露,直接连他袖子一起点了。
谢垣盯着她,眼底翻涌着探究、怀疑,以及一丝被挑动了的、晦暗难明的情绪。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声音比刚才哑了些许:“无妨。一张普通的净祟符而已,不值什么。”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就着被她抓住的姿势,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靠近黎茉。
“不多握一会儿吗?”谢垣轻声道。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眼神晦暗不明,“嫂嫂腿伤未愈,行动不便,是我考虑不周。”
黎茉眼波流转,非但不退,反而用指尖在他冰凉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声音带着点委屈:“谢二公子既然知道靠得太近,那为何还不松开?莫非……是舍不得我手心的温度?还是说,你嘴上说着教我防身,心里……却想着别的?”
谢垣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脸上那副温和假面几乎维持不住,眼底翻涌的墨色更深,如同化不开的浓稠夜色,紧紧锁住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她在笑。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惊慌失措、露馅求饶,而是一种……主动的、带着戏弄的反击。
他惯于掌控,习惯于藏在暗处观察揣度,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纳入算计,可此刻,这个被他视为猎物、怀疑对象的“嫂嫂”,却用这种近乎靡艳的方式,搅乱了他一贯的节奏。
一种混合着被冒犯的愠怒、被挑衅的兴奋、以及陌生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
黎茉看见他骤然松开的力道,以及那向后撤去的半步,心中更加得意。
看来这阴湿怪也没表面那么游刃有余嘛。谢垣越是怀疑她,她就越要贴上去,看谁先乱了阵脚。
在孤儿院那么多年,为了讨人喜欢,她什么戏没演过?装乖卖惨信手拈来,现在不过是换个方式,演个会撩人的绿茶猫妖罢了。
思及此,她非但没有顺势退开,反而又向他欺近半分,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谢二公子怎的不说话了?莫非公子觉得我这般‘投怀送抱’是别有用心?还是说……你其实,很受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降妖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