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廖安平感兴趣地看向江连月,“江同志是怎么看出来缺铁的?”
江连月把从那欢村带回来的茉莉花黄叶拿出来,指着叶子解释了一遍。
廖安平闻言微微颔首,沉吟道:“那这铁肥江同志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得到吗?”
江连月摇摇头:“我只知一家解.放.军.化.工.厂有生产,具体是哪一家,不太清楚。”
“这样,江同志,你现在有时间吗?”廖安平问。
江连月点头:“有的。”
“那请你到办公室去坐一会。”廖安平说,“我打电话问问看哪里有铁肥,麻烦你帮我参谋参谋,看看哪些铁肥适用,可以吗?”
江连月求之不得,立即答应。
廖安平办公室很简陋,一张办公桌和两张椅子,一个靠墙的文件柜,仅此而已。
这跟后世那些大老板的豪华办公室比起来,差得不是一点点。
看着只有三面锦旗作为装饰物的厂长办公室,江连月心中感慨,这真是个朴素的年代,大老板的办公室都这么朴素。
廖安平招呼江连月坐,让秘书拿来一个搪瓷杯,从桌底拿起一个暖水壶,为她倒了杯水。
“江同志你先喝口水,我打电话问问看铁肥的事情。”
江连月微笑:“您忙,我刚好休息休息。”
廖安平赞赏地点点头。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和江连月聊过一阵子,得知她来自农村,只是初中毕业,也没去过其他地方,但是就这样的身份背景,能有如此的见识和谈吐,学习能力应当很不错,现在又看到她颇会说话,更觉得这位青年是个人才。
廖安平先是打电话给省城的化肥总经销公司,问他们是否有铁肥。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按照江连月的建议,再打电话给相熟的茶厂和化肥经销公司,问他们是否知道哪里可以买铁肥。
在打了六个电话后,廖安平终于找到一个铁肥厂的联系方式,拨电话过去,问他们是不是可以卖点铁肥给他们。
那边说,他们的肥料只能卖给经销公司。
廖安平又联系省经销公司,让他们进一点铁肥回来,他们厂需要。
省经销公司那边没马上答应,只说向领导申请一下。
廖安平好说歹说,说不动,只好谢过对方,挂了电话。
当下的政策如此,江连月也不好说什么,只道:“知道哪里有铁肥就好,总有办法买回来的。”
廖安平轻叹:“这种处处受掣肘的状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变?”
“很快了。”江连月说。
再过两年,国家就会允许个人做生意,到时物资的流通会加快,各种生活生产资料就好买了。
廖安平以为江连月是在安慰他,朝她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今天麻烦你了,江同志。时间不早了,你要是有时间,我们去饭堂边吃边聊?”
江连月点头:“好啊,听说茶厂的饭堂很好吃,终于有机会尝一尝了。”
廖安平叫来黄兴,三人一同去茶厂的饭堂吃饭。
茶厂饭堂的菜式很一般,豆芽炒肉片、素炒炸豆腐、素炒生菜,豆芽炒肉片里肉极少,只见豆芽,白白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可口,素炒生菜则干巴巴的,一看就是没有放什么油的,只有素炒炸豆腐还行,毕竟炸豆腐生吃都好吃。
江连月他们中午在陈村长家吃得都比饭堂好,黄兴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由得想起江连月提及的茉莉花可入菜,咽了咽口水道:“江同志说茉莉花也可以用来做菜,我现在真的很好奇,茉莉花吃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廖安平闻言,详详细细地问了茉莉花入菜的做法。
江连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廖安平看向江连月的目光越发欣赏,茉莉花能当食材的事,他都不知道,这个农村妹崽居然讲得头头是道,见识相当非凡。
他想了想,问道:“江同志,厂里还缺一些工人,下个月会招工,你有没有兴趣来厂里工作?”
黄兴一愣。
茶厂的工作,有多少人想进进不来,厂长居然会问江同志想不想来?
不用问,肯定想啊,这年头,想抱上稳饭碗的农村人多了去了。
廖安平说完,殷殷地望着江连月。
人才,他当然想拢在手里。
江连月微微一怔,随后笑道:“多谢厂长,不过我暂时没有进厂的打算。”
她今天的目的是想跟茶厂打好关系没错,但是不包括进厂当工人啊!
黄兴举筷子的手顿在半空,嘴巴微张,缓缓地转头望向江连月。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她拒绝了一个不用风吹日晒、每个月能领25块工资的工作!
廖安平愣了愣,显然也没想到江连月会拒绝。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从谈吐和见识来看,江连月并非池中物,让她来当工人确实屈才了。
“哈哈,年轻人有主见是好的。”廖安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江连月顺势把她的打算讲出来:“厂长,我从小对花感兴趣,也看过一些书,知道茉莉花可以制茶,所以一直都很想尝试一下。原本我计划办个茉莉花茶厂的,听说那欢村种有茉莉花,想着等花开了,从村里收购一些茉莉花,用来制茉莉花茶。不过陈村长说,村里的茉莉花都是厂里种的,他不好决定茉莉花的去处,所以我才找上了您,希望到时候厂里可以匀一点给我。”
“哦?你还会制茉莉花茶?”廖安平放下手里的筷子,身体微微向前倾,问道,“你是跟谁学的手艺?”
江连月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闲着在家看书自学的。”
原主家里宠她,她不用下地干活,每日在家里蹲,家里就一个人,她说自己在家里学炒茶,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学。
自学?廖安平又是一怔,自学的炒茶还敢想着办茶厂?
“还是年轻人有冲劲啊!”廖安平感叹了一句,然后认真地给建议,“不过办茶厂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还是慎重一点好。”
江连月微笑:“多谢厂长,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希望您能多指点指点。”
“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一定帮。”廖安平劝归劝,见江连月不听,也没有生气,笑着应了下来。
这么说,分点茉莉花给她的事情有谱了,江连月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感谢廖厂长。”
“誒,这点小事算什么?”廖安平摆摆手,“今天还多亏你帮了大忙,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呢。”
廖安平说着,对黄兴道:“黄技术员以后多跟江同志请教请教,她对茉莉花可比我们有研究。”
黄兴自然是满口答应。
江连月在茶厂跟廖厂长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时,周家靖从孝义镇回来,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冷锅冷灶,有些失落。
周家靖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想起前两日这个时候江连月在厨房里忙活,蒸腾的热气,饭菜的香气,炒菜的声音,使得家里充满了烟火气息,而现在……
周家靖默默转身,拿起钱和粮票,去厂里食堂打饭。
他去得晚,食堂里只剩下些不太好吃的菜。
周家靖端着搪瓷缸,一个人坐在食堂里吃饭。
饭菜的味道跟江连月做的相比差远了,他吃着吃着,突然感觉好凄凉!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独自离家两千公里三年,每年只有过年时才回家呆几天,可是从未觉得自己可怜过,也很少想家,可是今天,他罕见地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爷爷,这时候,他们应该也是在吃饭吧。
周家靖从家里亲人想到在外人眼里勉强也算是他家人的江连月,再想到昨晚吃的东坡肉,心想,肯定因为是昨晚那顿饭太好吃,他被那顿饭给惯坏了,以致于今天吃什么都觉得比不上她做的,所以才会频频想到她。
周家靖没滋没味地吃着饭,饭堂负责打扫卫生的农大姐在一旁擦着桌子,一边关切地问:“周干事,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一个人吃食堂呀?你老婆呢?”
食堂的饭菜虽然不错,可是厂里成家了的人,就算家里不开火,也会带回去吃,很少有在食堂里解决的。
周家靖沉默了一瞬:“她在忙工作。”
农大姐赞叹:“我听说她是个农村妹崽,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真厉害,周干事你有福了。”
这话不知道怎么接,周家靖便客气地朝她笑了笑。
自己有没有福不知道,她看起来很厉害倒是真的。
农大姐看周家靖没有流露出不悦,继续絮叨道:“她长得真好睇,一点都不像是个农村妹崽,看起来像是你一样是大城市来,跟你很般配。那些八婆乱讲的话你不要听,我看她是个好妹崽,她一个农村妹崽嫁到县里来,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多教教她,耐心一点,啊~”
厂里有人在传闲话,说江连月是逼着周家靖要她才能嫁给周家靖的,不然周家靖怎么会睇得上她?
农大姐也是农村人,她刚来横洲打工时因为对城市不熟悉,吃了很多苦,现在看到江连月长得像个学生妹一样,下意识以为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崽,怕她像她以前一样吃苦,又见有人在讲她坏话,就心生怜惜,让周家靖多照顾照顾江连月。
周家靖想到她才来第二天就救了个老奶奶,又独自一个人跑去附城,干干一笑:“她懂得挺多的,不用我教。”
什么茉莉花茶茉莉花糕,他连听都没听说过,她却说得头头是道, 她教他还差不多!
“周干事啊,我跟你讲啊,”见周家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农大姐卫生也不搞了,坐在他对面,语重心长道,“新妇娘会觉得问别人太多太失礼,你是男人,主动一点,啊~自己的老婆自己不顾,谁帮你顾啊?”
突然被破听了一堂夫妻相处课的周家靖:“……”
我们只是协议夫妻而已,不是真的夫妻啊!
“八婆”指的是爱讲闲话的人。“好睇”是好看的意思。“失礼”是不好意思的意思。“新妇娘”是新娘子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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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婚后第三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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