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吃过？”周尹疑惑地问。
他是外来人，但杨语卓土生土长，应该是过惯了这种日子的才对。
杨语卓脑子里的画面里是有这种饭的，只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画面过于鲜活，一时有点反应不来。
穿书者继承的只有记忆，没有感觉，“杨语卓”吃过这种玉米饭，杨语卓的味蕾上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但她还是得说，“吃过。”
不然周尹该以为她是哪里派来的间谍了，说话漏洞百出……
今天炒了儿菜，和一个酸豇豆肉沫。
菜还在大锅里的时候，肉眼还是能看得见肉沫的，一打进碗里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杨语卓已经很知足了。
这种经济背景下，能吃干饭她就很满足。
她把切得很细的酸豇豆和饭拌了拌，用调羹舀了一勺进嘴里。
咀嚼了两下，她眼睛微瞠。
比她想象中好吃！
她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即便偶尔去农村奶奶家，也没什么机会吃到玉米饭。
原本以为最多能下咽，不会多好吃来着……
菜籽油还未普及，农村炒菜大多用猪油，养猪的成本很高，村上食堂做饭也舍不得放多少，两个菜都炒得荤不荤素不素的。
好在豇豆经过发酵，有一种独特的风味，拌在口感偏硬的玉米饭里刚刚好！
她很快把饭和菜吃了个精光，把周尹都看愣了。
“今天心情很好吗？”他问。
“还行。”杨语卓眯了眯眼，把饭盒盖子扣上，古灵精怪的脑袋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周尹每次看到她这个表情都觉得……很可爱。
像揣着什么无伤大雅的小坏心思一样。
果然，时间很快验证了他的看法。
杨语卓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站了起来，“哎，周尹，把你饭盒给我，我回家一趟。”
“喂狗？”正常情况下出来，做工的人们中午吃完饭后只会在田埂上坐着短暂休息，下午又接着干活，不会特意回家。
所以周尹理所应当地认为杨语卓要了米汤是打算晚上回去再喂狗。
“对。”杨语卓弯着眸子笑，“不过如果分队队长下来查人，就要辛苦你了。”
周尹也不是笨蛋，立即说，“好，我跟他们说你上厕所去了。”
“谢了。”杨语卓呲着牙齿笑了下，把饭盒揣进怀里，猫着腰跑了。
一路小跑到家，和杨现，吴慧英碰了个正着。
三个人面面面相觑。
“您二位怎么也回来了？！”杨语卓一手捧着怀里被衣服遮着的保温盒，一脸惊诧的样子无比滑稽。
吴慧英“嘿嘿”一笑，“我听人说小狗饿得比较快，得几个小时就喂一次。”
杨现：“今天负责烧火的是你妈耍得很好的老姐妹，饭还在煮就提前请她打了碗米汤出来。”
杨语卓从衣服里把一直捂着的保温盒拿出来，“这就是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旷工的理由？”
吴慧英和杨现看得一愣，哈哈笑了起来。
农村医疗废物的管理没那么严格，吴慧英不知从哪找出个用过的针筒来，用开水烫了一遍又一遍，洗得干干净净，才吸取满满一罐米汤，一点点喂在小狗崽的嘴里。
小狗还是没睁眼，但由自主进食的意识，吧唧吧唧舔食着米汤，嗓子里还哼哼唧唧，奶呼呼的样子可爱极了。
没有人能在柔软的小动物面前无动于衷。
喂奶的针管一开始是由吴慧英拿着的，杨现和杨语卓很快也跃跃欲试，父女俩交换眼神，摩拳擦掌。
“让我试试？”杨语卓率先掌握话语权。
“还是我来吧，你们父女俩谁喂过奶？”吴慧英斜了他俩一眼。
“人都有个第一次嘛。”杨语卓嘻嘻笑，双手合十搓了搓，拿出杀手锏，“而且，我以后也得当妈不是？”
吴慧英不情不愿地把针管递给她，两个字说得非常勉为其难，“好吧。”
杨语卓手里捏着针管，把细的那头塞在小狗嘴里，把米汤一点点往里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模样认真得搞科研。
杨现羡慕狠了，“让我也试试？”
杨语卓头也不抬一下，“还是我来吧，爸，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喂奶哦？”
杨现看着软乎乎的一小团乖乖吃东西，心痒得厉害，“我以后也得当爸的不是？总得学学吧。”
杨语卓：“？？？”
吴慧英：“？？？”
“不用以后啊，您现在不就是四个孩子的爸爸吗？”杨语卓憋不住想笑。
吴慧英则直接拎起书在墙边的扫帚，“来，你说说，你还要给谁家孩子当爸？！”
“不当了不当了！”杨现立刻举起双手投降，“我不喂了，你俩慢慢喂吧。”
母女俩互相交换着，一直把小狗喂到肚子鼓鼓的才罢手。
一家三口享受了不算短暂的翘班时刻，清洗好针筒，准备返工。
尽管集体劳动中大家都不勤快，但明目张胆摸鱼的还是很少见。
所以他们回去时走的是需要翻山的小路。
蜿蜒起伏的山路比不得水泥路，杨语卓走了一段就累得不行，一手撑树上直喘气，朝着前头两个不知疲倦的大人喊，“歇会儿吧，你们不累吗？”
杨现是个疼女儿的，一喊就停了下来。
杨语卓喘了会儿，才发现自己靠着的这棵树比别的都要高大。
“这棵樱桃树是咱们家的。”说起这个，杨现颇为骄傲，“整片林子就数它最大，我们三个人环抱都围不下呢。”
杨语卓非常捧场地“哇”了一声，当真拉着两杨现和吴慧英现场围了一下，手都接不着，“还真围不下诶！”
“咱们家自己种的吗？”她问。
“是你爷爷分给我们家的。”吴慧英站在一个小半坡上说，“你爸和我结婚的时候，老爷子分家，就给每个弟兄都分了一棵树，你爸爸是大哥，也是最先结婚的，所以分了棵大树，你其他叔叔分的都是小树。”
杨语卓点点头，觉得爷爷爷还挺会做事，“等叔叔们结婚，小树也长成大树了。”
“是啊。”杨现说，“咱家这棵树可值钱，留着等你出嫁，给你做家具。”
杨语卓嬉皮笑脸地说，“那我明天就去找人家，嘿嘿！”
两口子乐呵呵地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突然间觉得女孩子也不需要那么早嫁人。
休息得差不多，一家三口返回工位，继续干活。
杨语卓往周尹那边走时，两口子本来满脸温馨的表情瞬间变冷了。
背后的目光杨语卓完全看不到，自顾自奔向周尹，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小狗喝米汤。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张结巴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很快，他转而走向另一个男人，嘴唇蠕动，不知道与他说了些什么。
……
夜幕降临，地里所有人都收了工。
回家的路上，杨现和吴慧英旧事重提，让杨语卓离周尹远一点。
“为什么？”杨语卓说，“你们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外来人口，就不让我跟他来往，我会觉得这个理由非常站不住脚。”
吴慧英习惯性“唉”了一声，“闺女儿，这村里知根知底的男人心里藏的都不知道什么鬼心思呢，更何况是外面来的小子，你怎么对人一点提防心都没有？”
“妈，我跟他做朋友有一段日子了，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啊。”
吴慧英四周瞧了瞧，确认没有人在看他们这个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闺女儿，那小孩儿来历不明，指不定将来要惹出什么祸端的，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无明火烧到你身上来！”
杨现也说，“闺女儿，村里人都说张结巴的儿子是自己来的，但你想想，十几岁的大孩子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村落，还心甘情愿给一个又结巴腿又瘸的男人当儿子？”
杨语卓一呆，突然警醒，“爸，你的意思是周尹是……”
吴慧英立刻竖起手指，长长地“嘘”了声，“这事儿村里说什么的都有，闺女儿，莫名其妙来的人肯定会莫名其妙走的，你听话，村子里这么多同龄人，你跟谁不能交朋友？”
杨语卓没有回答，神情沉静，若有所思。
“你听到没有啊？”见她一直不说话，吴慧英急切地问道。
“听到了听到了。”杨语卓呲着两排小白牙笑，却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家人踩着夜色到了家，杨语卓跟着记忆里的画面，点柴生火，烧了一盆水，好好洗了个澡。
睡前，三个人商量好了，之后轮流回来喂狗。
但他们很快又为谁做第一个争执起来。
最后两口子妥协，决定让女儿做喂狗计划第一人。
第二天中午，杨语卓和昨天一样，带着米汤摸回家中，一点点给狗喂饱，沿着杨现和吴慧英昨天带她走的小路往回走。
没有大人在前面引路，她速度慢了很多，花了好长时间才到昨天歇气的位置。
才一到，她人傻眼了。
昨天那棵三个人环抱都困难的大樱花树没了！
只剩下一个树桩！
四周还散落一些碎末。
很明显是被人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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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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