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奴家翠儿来献丑了。”
包厢的声音娇柔,祁吟知叫她进来,转头对黎既忱说道:“既忱,你听这声音,妙音楼的女子们皆有妙音,各个皆是小黄莺,我怎么会特地和谁有关注。嗓音不同,各有千秋,若专注一朵花,怕是会失去一片丛林。”
“尹姑娘倒是擅长流连花丛。”
听到这不痛不痒的回答,祁吟知无奈摇头,“你怎么可以如此曲解我的意思,听得我心头难受。”
翠儿身穿鹅黄色的及地长裙,低下头,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妆容掩不住她的稚气,她身体娇小,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既忱你爱信不信,我只钟情音乐之美,来此地也只是为了解民间百态,不会和她们在私底下有交情。”祁吟知回头对翠儿说道,“你就弹最拿手的。”
“是……”翠儿刚应下,眼睛睁大,欣喜跃出,“你是前几日救下璃儿的尹大人吗?”
“尹大人英雄救美一事看来是人尽皆知。”黎既忱在身侧应道。
这嘲讽不用细听都能让人直白感受到。
“大人,大人。”翠儿放下手中的琵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和地面之间发出激烈的碰撞声,她仰着头,清泪直流,“大人,你要为璃儿做主呀,现在只有你能还璃儿清白了。”
清白?
身前身旁两道灼热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是凄惨哀求,另一道则是犀利指责。
“既忱,我才是清白的,我和她的清白没有半点关系。”祁吟知先对黎既忱解释,然后问向翠儿,“你把前因后果说出来,别说得不清不楚,藏头去尾,免得让我的既忱误会了我和璃姑娘之间的关系。”
话落,她隐约听见黎既忱鼻息间的轻哼声。
怎的,这么不屑。
“是……”翠儿吸吸鼻子,稍稍缓了一会,“两位大人,事情是这样子的……”
前几日推璃儿下水的是妙音楼的沫儿,沫儿也是一名歌伎,比璃儿大上几岁,前几年名气最大,却最终在璃儿出道后成为了衬托的绿叶,每每拿出来对比,怎么都比不过璃儿。
曾经璃儿和沫儿以姐妹相称,两人一起长大,沫儿的父母受璃儿亡母之托照顾过璃儿一段时间。
谁料这一段姐妹情谊会因为嫉妒而断裂。
本以为璃儿会大出丑,谁料有位“尹大人”亲自下水救下了璃儿,甚至宴会的主人江小侯爷直言找出推璃儿下水之人,让妙音楼的老板把惹是生非的凶手打一顿再赶出去。
谁知沫儿买通了一个早就不想待在妙音楼的戏子顶替自己,成功逃脱追究,妙音楼的管理者们对真相心知肚明,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沫儿虽不如当初,可也算是半棵摇钱树,何况沫儿最近深得某位官大人喜爱。
“……大人,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话,江小侯爷是不会专门替一个伶人主持公道的,可是沫儿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会?侯爷他不过是气愤有人毁坏了自己的宴会,扰了兴致罢了。”祁吟知冲旁边眼神幽幽的黎既忱一笑,“是吧。”
黎既忱轻抿一口茶,像是专程来此只为品茗,“小江侯喜欢推更多人下去,自己在岸边看热闹。”
江小侯爷一向喜爱在府中大摆宴会,请戏班请歌舞。
祁吟知撇过脸,果然多说是错。
这个翠儿特地来揭她老底,精心编织的谎言就像蛛网,一抹就断。
她可以继续糊弄或让翠儿闭嘴,可事关璃儿,她不能忽视。
后面的发展和祁吟知预料的差不多。
璃儿昨天离开后带着祁吟知让见薇准备的珠宝,璃儿回去后将珠宝放好藏起,可还是被沫儿知道了。
沫儿今早起床,哭着喊着说自己死去的母亲留给自己的名贵簪子不见了,然后要求同间屋子睡觉的歌伎们把各自的箱子打开,要求查看是否偷了簪子。
还强调说谁不愿意,谁心底里有鬼。
璃儿就算再不愿,也挡不住沫儿的刻意欺负。
沫儿打开璃儿的箱子,从里边“找到”了她的簪子。
“大人,沫儿一口咬定说这是她的簪子,还有其他人附和说看过沫儿戴过这簪子,璃儿是百口莫辩,只说是一位救她的大人的赏赐,但是无人相信说大人救了她为什么还有赏赐,当我们傻的吗?现在沫儿不仅抢占了大人您赏赐的簪子,还说要么璃儿离开妙音楼,要么就把璃儿送到官府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祁吟知没想到她的无心之举会给璃儿造成这么大的一出灾难。
这就是小说中可怜一方的倒霉光环吗?
本就凄惨的人生,遇上另一半后各种灾难接踵而至。
“是我考虑不周。”祁吟知揽下责任,虽说赏赐的礼品是见薇挑的,可毕竟是她提出的。
“大人,现在她们把璃儿关到了地下室,到现在还不给璃儿东西吃,璃儿身子本就弱,前天受了寒,寒气入骨,我怕她受不了。”翠儿两眼泪汪汪,“大人,奴家求你救救璃儿吧,不会耽误大人太多时间的,奴家会给大人弹最拿手的曲子,大人想听多久就听多久。”
“这行为卑鄙无耻。”祁吟知重拍桌案,“诬告当反坐,就让那个沫儿去告官府,看看她最后还能不能坚持说那簪子是她的。”
“大人,璃儿可能坚持不到去官府的时候了。”
“这我知道,你把你们管事的人叫来同我说吧,我会解释清楚的。”
“谢谢大人。”
翠儿走后,祁吟知说道:“竟然无凭无证便可让一个无辜女子蒙冤,白得金簪,只需几句话,仗势欺人。”
“陛下大可为璃儿姑娘伸冤,臣不会阻拦,事关璃儿姑娘为人清白不可耽搁。”
祁吟知摇头,“我只是出来做个证,做不了什么,主要是沫儿娇蛮无礼,而璃儿太过单纯善良。”
她又赞叹起黎既忱,“若是换作既忱你,我想你能处理得比我更好,不如便将此事交给既忱你如何?”
黎既忱没有接过,“正如陛下所言,陛下做个证即可还璃儿一个清白,无需再生其他是非。”
“我相信爱卿你能秉持正义,主持公道,在我大雍,谁不知道安定王高风亮节?”
“世人谬赞了。”
祁吟知叹道:“经过此事,朕想到大雍律令,律令已定,施行看人,规矩僵死,人可灵活。普天之下,有多少冤假错案呢,朕回宫后若是核准案件,定要小心谨慎,不可轻视。”
黎既忱静静看着她。
·
沫儿见到了祁吟知,颤颤巍巍,金簪的主人是不是自己,她最是清楚。
“你是不是要告到官府去?我亲自送你过去,如何?”祁吟知笑盈盈问道。
沫儿两腿战战,“妾知错,妾太久没有看金簪,认不出来了,妾不知道那是大人赏赐的簪子。”
“为何你身边的人还说见过你戴过那簪子?”
“看错了,可能款式有些像,求大人放过妾吧。”
沫儿哭得梨花带雨,管事的没眼看,没想到沫儿惹出这么大个麻烦来。
“按照你们这的规矩,她这该怎么处罚?”
管事的愣住,这是在同他说话?
若没有祁吟知在这,他们恐怕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沫儿朝管事的投去希冀的目光,“我和父母都为妙音楼付出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祁吟知闲适地把玩手中的核桃,轻飘飘的眼神扫了过去,管事的一个激灵,打断了沫儿的话,“按照规矩,该打一顿再赶出去。”
沫儿瞬间心如死灰。
“大人,妾的歌喉不比璃儿差,容颜也不比璃儿差,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心有不甘,犯不着……”
祁吟知打了一个哈欠,看起来有些累,“你怎么还会在这里?我记得你上次便推璃儿下水,不该早就被赶走了吗?”
沫儿瞪大眼睛,“不,不是我!”
“那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了?”祁吟知一拍桌案,吓得沫儿跪在地上。
管事的心想这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等你们大老板回来处理好这件事情,不单单是这个沫儿还有帮她说话的,一同赶出去,做不到的话,你们就给我等着。”
管事的咽了口唾沫,这个尹小姐看起来年轻,本以为是哪家官家小姐,可是联想到她第一次来时专门招待她的架势,身份不简单。
还有尹小姐身旁之人,官位怕是不低。
大夏天的他身子一冷,“是……”
·
璃儿被放了出来,她身体受了伤还特来感谢,祁吟知提出让璃儿去上药和用餐休息。
璃儿却摇头,说是为谢谢祁吟知再度救命之恩,愿意为大人弹奏一曲。
祁吟知坚持拒绝,身边本默不作声的黎既忱突然开口:“尹姑娘,璃儿姑娘盛情难却,我也想听听。”
祁吟知暗道不妙,黎既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忱,你该不会真看上了璃儿姑娘,那我就圆你的心愿。”
“谢尹姑娘了。”
黎既忱自璃儿进来便定定打量着她。
先前她便已经看过这个璃儿的画像,画中人便已是世间绝佳的美人,现在人在身前,才知画师仅仅勾勒了美的几笔。
进来时发髻凌乱,一侧面颊微红,看起来狼狈不堪,神态却无丝毫低下卑微之意。
一双杏眼明亮而大,毫不胆怯,坚毅地看过来,不卑不亢可又充满感激。
似是感受到她的观察,璃儿稍稍避开视线,“容璃儿快速整理仪容。”
“去吧。”
祁吟知一手握拳,撑着脸颊,手肘靠桌案,侧目看来,“既忱,你都目不转睛,把她吓跑了。”
“我想知道能三番五次引起陛下关注的人是怎么样的人罢了。”
“怎么样的?”祁吟知眼睛眨眨,“当然是心系皇帝衣装,关切皇帝身体,担忧皇帝大事的爱卿这样的了。”
“陛下莫开玩笑。”
祁吟知捂着心脏,受了伤般,“我一整天都在关心既忱你,你还老是说着璃儿璃儿,你就这么喜欢璃儿不喜欢我?”
黎既忱下意识反驳,“没有。”
“哦?”祁吟知有些羞怯,“原来安定王喜欢我,这可太难为情了,我不喜欢女子,恐怕是要让安定王难受了……”
“陛、下。”
祁吟知这才发现黎既忱沉下了脸,紧绷着,这乌云笼罩的程度可比单纯的严肃可怕得多。
“哈哈,我开个玩笑。”
黎既忱脸色并未缓和,语气倒是慢慢正常,“臣担心璃儿心怀鬼胎,借可怜勾引陛下,担忧陛下安危,以免陛下一片真心错付。”
“这点爱卿不用担心。”祁吟知摩挲着手中的核桃,红唇微扬,“我现在可是只关心既忱你。”
黎既忱面色恢复如初,甚至还夹杂了一些看不懂情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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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世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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