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燕迟在擂鼓声醒来,拥被茫然坐起后,又哀嚎一声倒下去。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之前在庄子上有枳山寺的晨钟,现在又有晨鼓。
鼓声太近,久久回荡。
她蒙着被子,努力让自己再次睡着,却徒劳无功。折腾了近一刻钟,翻天覆地左滚右滚,终于忍不住起床。
用过早饭后,她消着食往校场走。
远远看到一群人在蹲马步,那么的严肃认真,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再往前去,方才因为睡不成懒觉的恼火顿时散得一干二净。相比他们而言,自己睡到这个时间起还不用练功好像有那么一点可耻。
晨光正好,春意生暖。她被这春光熏得有些昏昏然,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哈欠。她自以为站的地方够隐蔽,应该没有人会看见。然而她视野不好,并不代表别人看不见她。
少年郎们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乍一见她这个聿京第一美人在围观,一个个恨不得使出毕生的耐力。
日头一点点变化,众人依旧底盘□□,便是年仅十一岁的盛沐都在咬牙坚持。盛鹤风对于此很满意,觉得这些孩子总算是不负自己所望。
时辰一到,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的儿郎都没有像以前一样瘫在地上,而是一个比一个生龙活虎精神抖擞。
这帮小子难道一个冬里全转了性?
他眼中突然精光一现,心下了然。
一群没出息的混小子!
可惜燕家那丫头身子实在太弱,要不然他不介意多收一个人。
他主动过来,倒是燕迟有些意外。
“燕丫头,你棋艺不错,晚上咱们再切磋切磋。”
燕迟还以自己昨天赢了他,他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眼下对方主动过来打招呼,她暗道自己是小人之心。人家盛四叔豁达大方,她索性也不扭捏推迟,爽快地一口应下。
这下轮到盛鹤风意外了。
意外之余,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他不喜与人绕弯子,行事喜欢直来直去。最烦那些说一句话都耍八百个心眼子,恨不得给别人挖几十个坑的人。
燕家这小丫头,对他的脾气。
“那行,四叔定要向你好好讨教讨教。”
“四叔言重了,讨教二字不敢当。我就是有一些小聪明,会的也只是纸上谈兵。纸上谈兵容易,只因棋子皆是死物。真正的上阵杀敌算的却是人心,人心易变最是诡计不断,绝非纸上谈兵这么简单。若说讨教,晚辈要向四叔学的更多。”
盛鹤风再次意外,这燕家丫头简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若尽信兵书,行军布阵全依赖纸上谈兵,一旦上了战场只会死得更快。他记得有那么一个世家出身的小子,与人下棋赢了几局就大放厥词。后来被提溜上了战场吓得脸比纸还白,屁滚尿流当了逃兵,最后少不得一顿军法伺候。
小姑娘年纪不大,看得倒是透彻。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见地,真是难得。你是瑛姐儿的妹妹,也算是我盛家的半个姑娘。你且放心在这里住着,想住多久住多久,以后有空多去盛家玩。”
“多谢四叔。”
盛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三姐,那还是我们的四叔吗?他不是最讨厌娇气的人,平日里像操练男子一样操练我们姐妹,从不把我们当女孩子。你看他和姓燕的说话,笑得有多慈祥!还让姓燕的想住多久就住久,还邀她去盛家玩,我没听错吧?”
盛瑛只为继妹高兴,福娘性子变了之后确实招人喜欢。
“你别再对福娘有偏见,她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盛琇嘟哝,“长得还是那么的讨厌。”
说话间,燕迟已经过来。
“姐姐,你累不累?我刚才见你马步扎得那么稳,想来你以前一定练得很辛苦。”
如果有人看到你的辛苦,那么你一定会认为这个人是在心里认同你,且你也一定会将对方引为自己的知己。
盛瑛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燕迟又对盛琇一笑,“琇儿妹妹,你年纪最小却能坚持到最后,一点也不比那些男子差,真厉害。”
如果有人看到你的坚持,认同你不比别人差。哪怕你不喜欢这个人,也会为对方的这句话而感到心情舒畅。
盛琇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心里又舒坦又骄傲。
三姐说的对。
姓燕的确实没那么讨厌了。
……
庄子周围方圆几十里都是盛家的田地,附近的村民佃农也都是靠盛家过活。用盛琇的话来说,没有人敢冒犯盛家人,除非他们不想要生计。
众人都在操练,燕迟觉得自己闲得没事在旁边晃来晃去很罪恶感。所以她下午不准备待在庄子里,而是决定出来走走。
春色已渐浓,空气中除了青草香还有花香。深深吸上那么一口,感觉满胸腔的浊气都得到洗涤。
眼下刚开春,还不到农忙之时,田间地头的人并不多。她走得极慢,一路也没碰到什么人,倒是颇有几分惬意。
“哒哒。”
马蹄声近,主仆二人远远避开。
一人一马从她们身边经过,又停了下来。沈寅以为自己看错,近前一看还真是燕姑娘,随即翻身下马。
燕迟也认出他来,心道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从他的官服的彪纹上看,他如今正在御前司当差。按照剧情的发展,他此时应该已经投诚二皇子,开启自己的升级之路。
两人相互见礼,离着几步远客气地寒暄。
“我姐姐心善,她见我一人在那庄子待着可怜,便带我来这边散个心。”
“盛三姑娘确实是个心善之人。”
“我姐姐最好,我出事之后别人都远着我躲着我,唯有我姐姐从来不嫌弃我。像我姐姐这样善良的女子,放眼京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沈寅也曾参加过盛家的集训,他和盛瑛不仅认识,而且还打过交道。在他看来,那位盛三姑娘不仅心善,而且也比寻常的闺阁女子多了一份果断和胆识。
京中高门大院内的一些是非,他自然知道一些。他记得有人说燕姑娘为人有些清高刻薄,对自己的继姐很是排斥。而今看来传言不实,燕姑娘亦是心善之人,且同盛姑娘的姐妹之情不浅。
“燕姑娘,我之前说过的话…”
燕迟连忙打断他,“沈世子一身官服,想来是有要务在身。”
他听音知意,深深看了燕迟一眼,说了一声“燕姑娘保重”,然后翻身上马。
一骑飞驰,骏马如流电。马上男子俊逸不凡,策马扬鞭英姿雄发。燕迟眼有欣赏之色,目送马蹄远去。
书中说男主城府深似谷中渊,行事好比雕弓藏。如此心机手段了得又善隐忍的男子,他喜欢的肯定不是如菟丝花一样的攀附他的女子。
所以像她这样的宅斗小白,不是人家男主的菜。即使她不知轻重一时脑热地同意对方的求婚,婚后的生活不仅会打她的脸要她的命,还会教她怎么做人。
忽然似有一阵寒风袭来,她莫名觉得汗毛一竖。
许是心有所感,她下意识往远处的山脚看去,但见那片竹林茂密青翠郁郁葱葱。绿影竹海间,拥簇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没看见。
她什么也没看见!
她僵硬地转身,直直地往前。
宁凤举目光如剑,眸中尽是寒气,修长的手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那个小混蛋分明已经看见他,却竟敢对他视而不见。
真是好得很!
“把她给本王带过来!”
安从一听到命令,“嗖”一声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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