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私心

祁肆见他眉头紧皱,并未立刻答话,心知此事令他为难。此刻残阳正艰难地穿透浓浊魔气,在天际涂抹开一片昏惨的暗红,映得断壁残垣如同蛰伏的巨兽骸骨,风声呜咽着穿过空隙,带来远方隐约的魔物嘶鸣。

他抬手,并未用力,只是沉稳地按在谢鸢肩上,掌心带着未散的温热,也传递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唇角牵起一个弧度,那笑意坦然,却似这残阳般,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暖意,眼底情绪复杂,有关怀,有决断,更有深埋其间的、不容动摇的私心。

“谢师弟,”祁肆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几人耳中,语调平稳如常,“你们既有安排,先行便是,注意安全。”

他话语微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身后——那些年轻些的漆山宗弟子们,正竭力安抚着受惊的民众,为他们分发所剩无几的丹药,一张张尚带稚气的脸上虽沾了尘土、写着疲惫,眼神却依旧明亮,动作间透着一股未经世事磨砺的、纯粹的担当。他看着他们,像是要将这一幕刻入心底,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像拂过剑锋的尘埃。

随即,他转回头,面向谢鸢、顾安远与林霜泽,竟是后退半步,双手抬起,极为郑重地行了一个宗门间通常用于对师长或恳请重大事宜的敬礼。腰身微弯,姿态放得极低,声音也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

“但……祁某不可能全无私心。”

他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字句清晰,恳切之意溢于言表。

“此地情形虽暂稳,终究受魔族影响,判审殿何时能至,犹未可知。祁某身为师兄,岂能安心让所有师弟师妹皆陷于此地,赌一个渺茫的希望?”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先是看向谢鸢,随即也扫过顾安远与一直静立一旁的林霜泽。

“故,祁某在此,恳请谢师弟,恳请顾道友、林道友——”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情绪波动而生的沙哑,“成全某人这点微不足道的私心。待传送阵开启时,能否……带上几位自愿离开的师弟师妹?”

他直起身,再次望向身后那些年轻的身影,眼神柔和了一瞬,复又转为磐石般的坚定。

“至于此地,诸位无需挂怀。祁某会与其余自愿留下的同道,固守于此,直至判审殿莅临,或……”他话音在此处微妙地一顿,未尽之语,众人皆明,但他随即朗然接道,“留下固守本心。”

风更疾了,卷着沙尘与碎叶,打在残破的墙壁上,发出细碎而萧索的声响。

远处,民众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更反衬出此地的死寂。唯有祁肆那番为同门挣命的“私心”,在这片浸透了绝望的废墟之上,显得如此沉重,又如此滚烫真挚。

谢鸢僵在了原地。

他怔怔地看着祁肆在如血残阳下拉得长长的、孤峭挺拔却又仿佛承载了万钧重担的身影,看着他那张惯常沉稳从容、此刻却写满了托付与决绝的侧脸。

喉咙像是被一团浸透了酸水的棉絮死死堵住,连吞咽都变得困难。紫衫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震撼的万分之一。

他太了解祁肆了。了解他的光风霁月,了解他的责任如山,了解他宁折不弯的脊梁。何曾见过他如此……如此将“私心”宣之于口,甚至不惜折节。

正因如此,他比谁都清楚,祁肆此刻的“私心”托付,是要为他这些师弟师妹铺一条生路,然后自己独自面对那片注定吞噬一切的黑暗。

不行……

谢鸢的呼吸猛地一窒,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钝痛蔓延开来。他看着祁肆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孤直,也格外脆弱的背影,一股混合着愤怒、无力与恐慌的情绪瞬间冲上头顶,让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打断这该死的“托付”。

这近乎是在交代后事安排,他第一个不同意。

凭什么?!凭什么一定要有人牺牲?凭什么他祁肆就要做那个被留下的丰碑?!

念头如惊雷炸响,四周仿佛静了一瞬,只有风卷着残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两人之间。谢鸢紧紧握着祁肆的手臂,少年清俊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执拗,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深切的担忧。

他站在那里,紫衣在颓败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鲜明,像绝望境地里陡然生出的一株不屈的藤蔓,执拗地要抓住每一份希望,守护每一个他想守护的人。

“师兄!”谢鸢的声音因急切而略显沙哑,打破了那片刻因祁肆决绝之言而带来的死寂。

“祁师兄,容我想想,或许……或许另有应对之策!”他急切地说道,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也就在这一刻,脑海中,那道带着莫名蛊惑的、冰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宿主,你现在可以使用此前得到的权限,修改少部分因果,改变祁肆等人的结局。】

谢鸢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缓缓松开了祁肆的手臂,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凛。他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的青幽剑上,剑身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哪里会不明白这系统的小心思?系统巴不得他按部就班,沿着那条既定的剧情线走下去。这玩意儿从来只在乎剧情顺不顺利,沐蕉与祁肆的生死,在系统冰冷的逻辑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活着对“剧情”的影响更大。

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无非是想引导他做出对“剧情”最有利的选择。

这权限,是他为师姐准备的、逆转死局的唯一底牌,是他深埋心底,绝不容有失的……私心。

脑海中,师姐苍白却依旧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一闪而过,那双清澈如山涧溪流、满载着全然信任的眼眸,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因祁肆困境而沸腾的冲动与热血。

若此刻用了,师姐怎么办?那写在命运终点、冰冷残酷的结局,由真的会被他的计划所改写吗?若是出了意外...他想都不敢想...

可若不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祁肆,看着这些眼神尚且明亮、带着稚气的漆山宗弟子,还有那些蜷缩在废墟中惶恐无助的民众,一同葬送在这片魔气侵蚀的死地,去赌一个不知何时能至的“判审殿”?

一边是誓要守护的恩情与承诺,是刻骨铭心的私心;另一边是眼前鲜活的生命,是同伴决绝的托付,是汹涌的、无法坐视不理的公义。

[宿主,是否需要现在使用?低级权限只能修改部分因果且一经选择无法更改哦,请宿主确认是否使用。]

[我……你别催]

他的意念在系统空间中剧烈波动,那个“用”字卡在喉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理智与情感。他该怎么办?这世间安得双全法?

他贪婪地想要两全,却又无比清醒地知道,这近乎奢望。

烦躁与挣扎让他气息乱了几分,但他总觉得,此次局面虽险,却并非真正的死局。

或许他可以...

使用权限后,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多出的那块玉佩,目光迎上祁肆那双写满担忧与不解的深眸,有些了然的笑了笑。

“祁师兄不必如此,”谢鸢开口,声音比方才平稳了许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我已有决策。我们一同离开吧……带他们一起。”他目光扫过那些年轻的漆山宗弟子和惶恐的民众。

祁肆眉头依旧紧锁,没有因这话而立刻舒展。谢鸢的转变太快,决策听起来太过轻易,反而让他心生疑虑。

“谢师弟有应对之策?是何策?若是……若是能告知,祁某必有重谢。”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并非贪图他人秘术,只是身处绝境之人,见到一丝微光,便忍不住想去抓住,想着若此法可行,未来或可挽救更多性命于危难。

“方法无法复刻,师兄还是先让他们收拾一下,准备离开这片危险之地吧。”谢鸢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顾安远与林霜泽所在的方向走去。

残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愈发浓浊的魔气,将几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地面上,如同摇曳的鬼影。风卷着腥咸的气息与细微的尘埃,无声地流淌在沉默的废墟间。

那一边,顾安远脸色虽苍白,精神却似乎恢复了不少。他正试图将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身边林霜泽的肩上,奈何身高实在有些勉强,只得悄悄踮起了脚尖,才勉强让自己的下巴枕在了自己的小臂上,做出了一副哥俩好的熟稔姿态。

林霜泽任由他动作,一只手臂始终虚虚地扶在顾安远的腰侧,既提供了支撑,又小心地避开了他可能的伤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此刻眉头微蹙,带着全神贯注的谨慎,生怕自己一动,便会惊扰了身边这好不容易恢复些许生气的人。

见谢鸢走来,顾安远立刻扬起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笑容,那双总是弯着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抢先开口道:“哟,说完了?我倒是好奇得很,我们谢师弟究竟有什么惊天妙法,连我也不能知道么?” 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语气却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带着点促狭的调调。

谢鸢脚步在他面前顿住,看着顾安远这强撑出来的“哥俩好”模样,以及林霜泽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心头那根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瞬,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谁说你不知道?”

他话未说完,便被顾安远笑嘻嘻地打断。顾安远甚至故意用枕着的那只手臂轻轻晃了晃,连带得林霜泽也不得不跟着微微调整了下姿势,以确保他站稳。“这么严肃做什么?”他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狡黠和无赖,“我又没说我不知道~ ”

谢鸢忍不住的笑了。顾安远那副故作轻松的模样,在这片废墟之上,显得既突兀,又莫名地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抱歉,个人原因拖更好久,求原谅[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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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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