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寻常的雨夜。
闪电划过天际，照亮漆黑的密林。在骇人的雷雨声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叶物华！你别走！等等我……”少年声音嘶哑，不知在雨里跑了多久，脚下沉重像是挂了秤砣。终于在被一根横倒在路中央的枯木绊住脚背后，他重重摔倒在山道上。
这里是个怪石嶙峋的陡坡，他沿着满是荆棘的杂草丛一路滚落，有锐物贯穿了小腿，发出类似匕首刺进肉中那种闷响。
少年惨呼一声，痛得两眼发黑。纵使如此，他脑中还是闪过一个念头。
已经这样了，那个人会转身看他一眼吗？
可回应他的只有暴虐雨声。
不行，不能就这样任由叶物华离开，少年咬牙闷哼抬起伤腿，锥心的疼痛瞬间到达顶峰。
绝对……不能放弃。
拖着伤腿缓慢向前爬，脸颊不时蹭过地上的湿泥与腐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
天际划过一道细如银蛇的闪电，将周围照得犹如白昼。雨中，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黑靴，雨水顺着鞋面不间断往下淌。少年身形稍顿，抬起头，看起来像条又湿又脏的小狗。
却无法掩盖他生得极好的事实。
未褪去稚气的脸上，隐约能看出优越的眉骨与衔接顺畅的鼻梁。
一双眸子漆黑，倔强地盯着前方看起来没有尽头的小路。
不能哭！
他的眼睛，在看见这双靴子的时候亮了起来。
说点什么吧，他想，随便说点什么，说你只是临时要离开一阵子，说你没有想要抛下我，说你后悔了……
但对方没有，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少年趴在地上，感觉头顶仿佛一直有一道审视的目光，少年明显又慌乱起来。
他甚至没有动手扶他起来意思。
“哥你回来了，我，我是真的很害怕你走……”少年主动张口，有些无措，“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对眼前这个人感到陌生。
又一道刺目的光划过，照亮少年口中那个名为“叶物华”的男人的脸。一身蓑衣，戴着斗笠，雨水正顺着斗笠的边缘哗哗落下。
他的瞳孔颜色极浅，看起来像是纯度极高的琥珀。以往，这双狭长的风眼里时常噙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就像是个对谁都有情意，但又有点挑剔的美人。
但此时这双好看的眼中并无一丝温度。
少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用剑随意挑起下巴，打断了。
“朱依依，我给过机会让你跑了，你为什么总是赖着不走呢？”
“哥，你总是会开这样的玩笑......”朱依依被迫仰头，他咳嗽着，雨水灌进他的喉咙里。
他觉得委屈，心口那里一下一下抽着，好痛。
“我没有开玩笑，朱依依，”男子眼神犀利冷漠，淡淡嘲讽道，“我们相遇并不是什么偶然——当年，山鬼算出你是我命中劫数，我才会恰恰好出现在那里等你，不然你区区一个凡人之子，凭什么能得到山鬼的眷顾。也因此，”男人避开少年的眼神，“我一开始便是有目的地接近你，想弄清楚你究竟是个多厉害的妖孽……”
“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了你。”
朱依依摇着头，双目通红，早已分不清脸颊上的是雨是泪。
“我不信……哥，如果你想杀了我，早就动手了，为什么等到现在？”
“因为我烦了，朱依依。”叶物华神色不耐，“这十几年，是我此生过得最无聊的日子，我什么都没教你，让你变成了一个废物，一个对我毫无威胁的废物。这段时间，” 他顿了顿，眼神冰冷，“我本有心留你一命，你没明白，还追来纠缠不休，我很不高兴。”
他将剑微微往里抵了抵，边缘隐约有血珠渗出，但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殆尽。
朱依依浑身颤抖，他现在终于发觉雨水很冷，湿透的中衣贴在后背，像一块冰。
“你将我从山野之中捡回去，从襁褓中抚养到现在，又待我那样好，也只是你的试探和玩笑么？！”
叶物华沉默不言。
朱依依无视了随时可能划断他喉咙的剑，固执地看着叶物华，双手则死死抓着潮湿的地面。
——只要你说不是，只要你说，我就相信。少年手下发狠，指尖快要扎进地里。
“是。”
叶物华盯着朱依依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个字。
朱依依感觉自己一片真心在那个“是”字落下的瞬间，伴随着又一道重重在他耳畔滚过的惊雷，被掷在泥里碾了个粉碎。
他手下的力气突然卸了，眼前变得模糊一片。
可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正拿剑指着自己心口的人，与脑中那个多年来与自己几乎形影不离的“哥哥”，始终无法交叠。
他曾经以为，他们是会这样相依为命一辈子。
“竟然，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呵，”少年自言自语，竟渐渐低笑出声，“可来到这里，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以为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叶物华的剑尖微微偏了一寸。
下一秒，少年骤然倒了下去，剑已刺穿他心脏。
好疼……他眼中尤带着不可置信，混合着不甘、痛苦、依赖，还有这么些年朝夕相处生出来的模糊情愫。
可他还没弄清这情愫到底是什么。
失去意识之前，耳畔传来男人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不要叫我叶物华这样恶心的名字，那是你擅自给我取的，我本名，叫叶初，记住了吗？”
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像是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是朱依依看不到了。
“叶初……呵……我好恨……”冰冷从心口迅速蔓延至全身，黑暗攫住了他的双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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