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见朱依依终于吃完了,问:“能说了么?”
朱依依指着沈玉身后的红伞:“这伞柄,我做的。”
这确实是实话,作为朱石匠的亲生儿子,朱依依好像是有一些手工技能天赋点在身上的,做些小玩意儿是信手拈来,这伞柄上的花纹是他亲手雕的,叶初还赞助了些灵力。
山鬼最喜欢的那支白梅发簪也是他雕的。
还经常簪着去叶初面前显摆。
“看见了么?依依给我做的。”
叶初气急反笑:“朱依依,她有,我为什么没有?”
朱依依:……你又不怎么绑头发。
山鬼笑道:“懒人是会失去很多机会的,比如不喜欢束发的,就没有发簪这种礼收。”
叶初说:“朱依依,你若是也给我做一个,我就梳头。”
朱依依说:“还是别了,你要梳头,活儿都是我做。”朱依依当时站在坐着的叶初身后,还要垫个凳子才能够到叶初的头顶。
古代资本家,吸血鬼,白用童工!
但即便如此,朱依依还是偷偷给叶初做了一支,是很简单的竹枝款式,但配上叶初的脸,应该也是好看的。
只是……这簪子还没有送出去,自己就被他捅了。
沈玉又问:“你跟着我们,是为了这把伞吗?”
朱依依站起身说:“你们跟我来。”
杨玫突然犹豫地说:“我想先从杨家那边绕一下,看下家里的情况。”
朱依依说:“你是说原先熙和街上最大的那家茶叶铺子的杨家?”
“正是!”杨玫有些激动:“你说‘原先’是什么意思?杨家现在…是怎么了?”
朱依依于是把他这些天在街上旁敲侧击,道听途说打听来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娓娓道来:“唔,他们家好像有长安城来的亲戚,阵仗大得很,不仅买下了隔壁程家号称‘歙州第一园‘的园子,还出资修了竹枝书院后山的路,”朱依依顿了顿,“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她们家人现在都不太正常,很少和城里的人家来往了。”
杨玫又气又急,上前一步扯住朱依依的破烂袖子:“什么叫不正常?你说清楚。”
小叶:!!!
朱依依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它,一边用眼神向沈玉求助:站着干看做甚?管管你老婆啊!
沈玉终于开了金口:“阿玫,这不是他的问题。”
杨玫很快冷静下来,松开了手:“抱歉…我,我一时没……”她没继续说下去,看起来脸色很差。
沈玉说:“阿玫放心,我会设法让你和家人见上一面,如今情形,怕是杨家人已经被软禁了,等的就是你这只兔子。”
朱依依原本只是抱着做任务的心态来的,对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亲眼看到杨玫这样,愧疚之情终于以很真实的姿态出现在他脑子里。
原本她是不需要经历这些的。
沈玉安慰了杨玫,转头问朱依依:“你说他们买了程家的园子,那程尘呢?”
朱依依想,你要说到程尘,我就有话说了,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只能捡些大家都知道的答,他斟酌了一会儿回道:“那孩子,好像快和汪家的大小姐定亲了。他家双亲都故去,家产被叔父霸占着,不过他挺争气的,文章学问都好。”
沈玉问:”那他现在还住在汪家?“
“不是,我那天还在竹枝书院看见程家小公子了。”朱依依有意把话往那边绕,“你们现在,到底是想去哪?”
“去你说的地方。”沈玉说。
趁着天边还有点光,朱依依带着沈玉和杨玫往问政山而去。秘密其实就藏在问政竹枝书院的藏经楼里,但书院现在已经不再安全,朱依依准备走一条更为隐蔽的路过去——这条路或许沈玉更加熟悉,之前爻月人被乌唐李氏家族的人追杀,避难到了歙州城,就是住在那里。
但是他们当时并没有发现这条秘道。
杨玫觉得有些熟悉,问道:“这是…往书院的方向?”
朱依依说:“嗯,但书院已经进不去了。”他有些伤感,“自从先生消失,我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但是我们要去的‘那里’,他们还去不了。”
朱依依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两个人,只见杨玫和沈玉听见“先生”这两个字,神色都有所变化,看来她们都认识山鬼。
山鬼以前无聊的时候,会在竹枝书院给学生们讲经史,杨玫,程尘还有汪皎应该都上过她的课,朱依依有的时候也会来,但都是站在外面,并不和学生们碰面,那个时候为了躲避追杀,他尽力让自己不出现在世人眼前,自然也就不太清楚山鬼和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
那个时候,他主要还是和叶初待在一起。
三年前,自己重伤昏迷不醒,也因此错过了和山鬼的最后一面。
山鬼的命运好像一直都没有改变,穿书前,她是为那个自己由养大的“朱依依”死去的,这一次,她又是为了谁?
次年八月,山鬼葬身于炽刃之火,师兄和自己说,当时山鬼祭坛的山火,将整个歙州城都映得犹如血海。
但很快,到了后半夜,天空却突降大雪,大雪整整下了三天,将满山大火扑灭。
就好像是山鬼最后对这里的眷恋,可当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山鬼在重伤弥留之际,到底耗费了多少力气,才能在八月让天降下整整三日的雪啊。
拨开满是锋利芒草的山道,朱依依想,植物的忘性比人快得多,如今整座山上都已经看不出当年山火的痕迹,入眼皆是满目葱茏。
好像只有人的记忆会存留很长时间,朱依依觉得这一点很不公平,他倒宁愿像植物,或者像鱼也行。
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对过去牵肠挂肚。
“到了。”朱依依说,他们来到一块硕大的青石前,上面缠满了深绿色的藤蔓。
沈玉此时心里一惊,她跟着朱依依一路走来,早就发现这里就是族人之前避难的地方,现在族人都已转移。难道山鬼一直藏了秘密在这里面,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么?
“打开吧,”朱依依说,“我不是先生,没办法用仙法。”——他自然是会的,但朱依依一旦开始演戏就会上瘾。
沈玉伸手往青石中注入灵力,转眼间,青石往一侧转去,露出通往地下的幽深隧道。
“跟我来!”朱依依率先走了下去。
沈玉在他身后柔声问杨玫:“害怕么?可以牵我的手。”
杨玫说:“不怕。”
然后非常自然地牵上了沈玉的手。
沈玉说:“刚才不是说不怕?还来牵我的手?”
朱依依:……我还是走快些好了!
他心无旁骛,几十步就跑到了地下,看着杨玫和沈玉磨磨蹭蹭还没下来,朱依依忍不住对着上面喊:“你们快点儿!洞口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他早就看出这两个人不对劲了,说到底,是还在暧昧期,窗户纸都还没捅破,酸得他牙掉。
但……也还是有点点羡慕吧,只有一点点。
“没事,我也有小叶陪我。”朱依依站在原地傻乐,把小叶从口袋里面拿出来捧在手心,摸摸头,再摸摸壳。
沈玉和杨玫的脚步声近了,此时,上面的青石刚刚合上,洞里瞬间一片漆黑。
朱依依等着沈玉来点燃火把,没想到那个恋爱脑的女人拿着一团朦朦胧胧的月丝放在杨玫手里,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要点火。
等到她真的想起来还有朱依依这个人时,朱依依已经快到暴走的边缘了。
不可以生气,不可以生气!朱依依皱着眉,在看到沈玉点亮火把的一瞬间,极力扯出了一个上扬的嘴角。
原谅你们黏糊糊的恋爱游戏了,毕竟是我,我欠杨玫的!朱依依想。
沈玉向朱依依走过来,又恢复一张冷脸:“这里以前是我族人聚居之处,你带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朱依依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山鬼大人以前嘱咐过我,如果日后遇到拿着这把红伞的人,就带她来这里。”
沈玉扫了一眼空旷的洞穴,这是一个巨大的地底空腔,应该就位于问政山底,整个空间其实一览无余,角落放着一张石桌,地上有一些散落的锅碗和破旧的棉絮,是之前撤离的族人遗留下的,除了这些,别无他物。
朱依依狡黠一笑:“你们自然发现不了。”
因为这条道,是山鬼特意留给他的,进出书院的秘密小路。
他引着那两人走到石桌旁,桌与地面是一体的,像是直接就着洞里本来就有的石料凿成,桌面略有些凹凸不平。朱依依拿出那个用来讨了好几个月的饭,但几乎一个子儿都没捞到的破碗,往石桌中心倒扣过去。
咔嗒——
合上了。
朱依依微微转动了一下碗。
与此同时,大厅东南角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响。三人往那边看去,只见东南角的石壁堪堪裂开了一条缝,一股夹杂着腐腥气的风吹了进来。
“还要再使点劲,”朱依依自言自语,手下发力。
终于,石壁裂缝彻底打开,露出其后更加幽暗深邃的洞口。
几人站在原地,被湿冷的风吹了一脸,朱依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玉说:“这密道通往何处?”
“藏书阁。”
“我猜是藏书阁吧?”
杨玫与朱依依同时脱口而出。
朱依依有些惊讶,杨玫竟然如此聪明,他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自己说的,”杨玫笑了一下,“你刚才说了‘那里’,他们去不了,我们去的是竹枝书院的方向,藏书阁虽然就在竹枝书院,但一般人上不去。”
藏书阁,说的是竹枝书院内最后一进的悬壁之上,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向外伸展的岩石,且与悬壁的连接处极窄,无法通行。
但就是在这样一块看起来悬浮在空中的岩石之上,建着一座两层的朴素木楼。
大家都称它为“藏书阁。”
朱依依以前曾担心这块石头会掉下来,因为那连接处实在是太窄,按照常理,根本无法支撑那么大一块岩石的重量。但山鬼让他不要瞎担心。
“这块石头连着的,便是歙州的气运,只要山鬼祭坛不塌呀,这石头就砸不下来,放心吧,小鬼。”
沈玉的话打断了朱依依的思绪:“可藏书阁我曾去过的,并无地道与之相通,难道是地下——”
“猜对了哦,”朱依依说:“书院中能见到的藏书阁只是座空壳子,地下的部分才是藏书的地方,我带你们过去。”
·
朱依依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原因无他,他不想做电灯胆。
可即便如此,那两个人的对话还是隐隐约约能飘进他的耳朵里。
什么“别躲,这里不一定安全啦”,什么“定然护好你”啦,之类的话。
朱依依:……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小叶内心:你朱依依,只有在寂寞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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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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