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你来的正好！”朱依依说，”林山正在和我们说龙月寺的事情。”
沈玉略一颔首，坐在了林山对面，直接对着林山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爻月人？”
林山说：“上次在水神庙的时候，有人告诉过我了。”
沈玉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点头说：“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林山说：“小泉在魂妖身体里的时候，觉得很拥挤，所以他拼命想要挣脱出来，渐渐地他就控制了那具身体，成了魂妖——”
沈玉打断他说：“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体内的炽刃之力是怎么来的？”
“炽刃之力？”林山略显茫然地回答道，“他没和我提过炽刃之力，只说过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魂妖体内全是和他一样的人。”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孟摘星说，“一样的人？都是小孩么？”
“不是，”沈玉说，“我猜他想说的是魂妖里汇聚的都是爻月人的亡魂吧。”
朱依依：“你的意思说是说，魂妖专门吸收爻月人的魂魄进入体内？我们当时在梦貘乡里，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遗留下来——倘若真的有那么一种物质存在，它能持续这么多年特定地吸引爻月人的亡魂，一定不会轻易地随着魂妖的消失而被摧毁，除非——”
朱依依感觉那个答案就在他的嘴边。
——“是龙月寺！”
——“不是魂妖，是龙月寺。”沈玉与朱依依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那里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沈玉眉头紧锁，“我要再去一趟龙月寺。”
朱依依拿出一张纸说：“先不着急，我们来理一理。”他将龙月寺用一个三角标在纸的中间位置，再从龙月寺拉出了好几条线，分别写上爻月人、魂妖、烛鼓、龙鳞、天锦、长蛇青萝、锁龙钉。
沈玉指着纸上的相连的烛鼓和天锦问：“这两个人是谁？”
朱依依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所有人目前了解的信息都太碎片化了，而现在正是一个整合信息的好机会。他解释道：“烛鼓和天锦便是龙月寺中供奉的神像，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恋人关系——呃，叶初和我说过。”
“所以说，这座深山里的龙月寺，实际上是供奉烛鼓和他老婆的地方？”孟摘星说，“那关你们爻月人什么事？”
沈玉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该想到龙月寺与烛鼓相关的。当时我进入龙月寺前，拉下了阵眼中的红月——那红月最后化成了一片赤色龙鳞。”
孟摘星：“我没见过烛鼓他老人家——毕竟他在我飞升前很多年就已经被封印了。”
沈玉突然说：“那长蛇青萝，你们可有人再见过她？我们当时进入寺中，她仿佛已经在里面待了很久。”
朱依依原本想要说“不”，他与那青萝只是在龙月寺有过一面之缘，但“青萝”这个名字，仿佛以前就曾经听过。
青萝……斩尾龙……黑龙潭……
他突然想起在歙州城时，杨玫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个“斩尾龙挂纸”的传说提出过质疑，话中就说到了黑龙潭常年住着的大妖，并不是什么斩尾龙的父亲，而是长蛇青萝。
那日夜里他们进入龙月寺，大殿的二重幻境中，甫一进入，看到的便是青萝举着引魂香，想要诱导沈玉接下她手中的那三支香。
倘若龙月寺只有依靠烛鼓的龙鳞才能显现，那青萝又是如何提前进去的？
青萝当时的状态，很显然也被引魂香所迷惑着，那是谁指引她进去，又诱使她点燃引魂香的？
是沈囿之布置下这一切的吗？很有可能，他一直派人重兵把守着这座千岩山，而魂妖身上也带着炽刃之力，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可那晚他们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若真是沈囿之布下的圈套，以他的敏锐程度，应该在沈玉拉下红月之时就已经察觉，怎么可能放他们顺利出来。
或许在场的人里，还存在着他们不知道的“第五个人”。
一想到这里，朱依依坐不住了，他迅速站起身来说：“青萝的事，我想马上去找杨玫。”
孟摘星立马也表示要一起去，沈玉少见地迟疑了一下，说还有些事要处理。她告诉了朱依依她在长安的住址，随后，三人兵分两路，各自出发了。
·
很不凑巧的是，朱依依又没见到杨玫——她又被送入了大荒寺。
看着山门前脸黑如锅底的程尘，朱依依无可奈何地上前打招呼道：“程将军，好久不见，请问圣女是何时进去的？”
程尘看朱依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泡屎，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朱依依的问话。
朱依依：“……”
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刚洗过澡，玄色袍子一丝不苟地挂在身上，就连靴子的前尖也是干干净净。确认了自己并不是真的狗屎，继而更加和颜悦色地对程尘拱手道：“如果是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小，那么现在我再大点声说。”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就在这时，杨玫的贴身侍女明月从沉重的门后探出头来，高声喊道：“圣女饿了，要用晚膳。”
也不顾程尘的反对，朱依依飞快地穿过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来到明月面前说：“明月姐姐，圣女今日是怎么了？又被带去社稷坛了吗？”
“不是，”明月满脸忧虑，小声对朱依依说道：“是在路上，突然发作的，谁都没有预料到——小姐她突然就倒了下去，幸好当时并没有外人看见……”
朱依依心里一沉，炽刃之力在杨玫的体内蔓延地太快了。它对杨玫身体造成的恶劣影响，或许正随着杨玫每一次的呼吸，或者每一次血液的循环，快速侵蚀着她的身体。
“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她。”朱依依说，“我去找个人。”
他回到山门外不远处的小树林，孟摘星在那里等他，见朱依依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你说要去找谁？”
“不找谁，你听错了。”朱依依闷闷地说，他低着头往前走，脑子里现在混乱得很，胸前也很闷。杨玫现在的身体很差，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完全接受不了杨玫可能很快就会死去的现实——即使他们曾经玩笑般讨论过许多次，关于她的身后事，杨玫曾经对他交代得很清楚。
他刚刚对明月说要去找人，找谁呢？其实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找。
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吗？
不，不，还有一个办法，朱依依想，只是需要一点勇气和决心，他脚下的步伐变得越来越快——快到他最后开始奔跑起来，孟摘星在他身后喊着：“朱依依，你又要去做什么？”朱依依不理会他，任凭春夜里的风在他耳边变得喧哗，到听不见孟摘星遥远的呼唤，只剩下风声，和一些声音模糊的对话。
“005号，”朱依依低声说，“我不是你。”
他仿佛又回到了识海中，那是一处和幽冥海一样宽阔的大海，海水像浓稠的石油随着潮汐缓缓扑上砾石沙滩又退去。
005号向他走过来时，那是一张和他极为肖似的脸。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像。
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005号要对他做什么？他会不会是一个幽灵，计划了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取他的身体？但即使是这样，朱依依发现他依旧对005号生不出任何恐惧或者怨恨的念头。
他沉默地看着005号向他走近，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一起面朝沉默的，黑色的大海。
朱依依等着005号说出他最终的目的，起码能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疗养医院，又突然消失的问题。没想到005号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世界里的事情。
“九天，就是你们称之为炽刃之力的那种力量。其实与你身上所携的红莲业火，是出自同源。
“烛龙先帝自无启国地下将那盏莲灯取出来时，就发现灯中的两团火焰互相追逐着，相生相克，永无止息。烛帝设法将那两团火取出，颇费了一番功夫。其中一团赠给了烛鼓，名九天；另外一团就是红莲业火。这件事，只有烛龙一人知晓，旁人都以为烛鼓的九天神力是天胎里带的，其实……”
“你想说，其实就是人体改造是吗？”
005号笑了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吧。”朱依依与他一起笑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感觉005号是和他一样的人。他们都穿越了时间，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笑罢，朱依依问：“红莲业火当时交给了谁，不会是我师父吧，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啊？”
005号说：“许宣平？自然不是，只不过另外那个人很早就死了，没什么好说的，在许宣平手中，只是机缘巧合，许宣平也用不好红莲业火，它太野，太暴虐了。”
朱依依说：“所以，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005号没说话，浓稠的海水一次又一次扑上前来，有好几次差点就爬上朱依依的鞋背了。
“我可以选择不接受命运吗？”朱依依故作轻松地说，“你知道的，我才刚表白，对方正好也很喜欢我。”
还有，明天补（补完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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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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