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朱依依猛地冲出去,看样子是想砍人,又被叶初一把拽了回来,紧紧箍在怀里。
“是啊,依依小道长,好久不见。或许我还是应该喊你‘玄武大人’?”
季白穿着一身白,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出尘模样,气定神闲,手里还握着本书,一脸欠打的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貌似有些糟糕。
朱依依像一条随时可能冲出去咬人的狗,叶初控住不断挣扎的朱依依,手中的纸扇还在微微震动着,他神色冷淡地看着季白,问:“你这次来,怎么不变成妖怪的样子了?”
“因为计划变了,叶初,”季白看着叶初手中的纸扇,有些怀念地说,“这把扇子,还是当年我陪玄武大人巡视冥海,在冥海之滨寻到的,没想到他转头就送给了你。就是这上面的字么——”
“字怎么样?”朱依依有些心虚地说。
季白笑了笑:“恕我直言,不怎么好看,小道长今后若是还想题字,可能还要再练上个十年八载的——”
“你的计划。”叶初见朱依依马上就要炸毛了,立马打断季白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想合作就直说。”
朱依依蹬着腿喊道:“什么合作!老子不和这样的人合作!叶初!你给我放开——!”
就是眼前这个人!处心积虑,害得叶初好几次几乎丧命,从送上引魂香,引得叶初独上坠星台,到借着寻找龙鳞的名义处处设下陷阱,到现在——
季白看了一眼朱依依,不慌不忙地将手中那卷书笼入袖中,对着叶初正色道:“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你和天上那位,一起死。”
朱依依听了这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季白脸上浅浅的笑意看在他的眼中,成为了一种挑衅,却完全没有理解这眼神中还有些别的意味,比如说,怀念。
“那我就让你先死!——”趁着叶初不备,朱依依挣脱了束缚,红莲业火在他指尖聚成一簇,直射向季白的眉心。
火苗燎过季白的眼前,他眼睛未眨一下,只是微微后仰,避开了那团怒气冲冲的火焰。叶初手中的折扇飞出,为季白挡住了下一次攻击。
“叶初!你做什么?我要杀了他。”
“依依,你先听他说,上一次你身负重伤,是他为我破开结界,才送你回城阳山的。”
“玄武大人真的是一点旧情也不念,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要我死,好歹当年我还是您最为看重的——”季白看了叶初一眼,说,“哦不,说最看重可能有点过头了,叶初,烛鼓,还有青藜,我可能还要排在他们之后,你连他们都不记得了,自然不会再记得我。”
他的声音渐低,朱依依有些发愣地看着季白,他一直就能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人情绪的变化,此时此刻,他觉得季白似乎有些难过。
“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把前尘都忘了,也是好事。”叶初说。
不时有山下的喧闹声远远地传到这里,偶尔有一两声锣鼓声,大概是村民在练习晚上祀游时要用的节拍。
“你说吧,”朱依依突然说,“我想听听你这次来的目的。”
“我这次来,是为了提醒你们,尤其是你叶初,火石山下,你暂时不能去。”
叶初问:“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我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季白苦笑道,“当年,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要闯坠星台,我根本来不及问,直到发现你竟然引天劫自戕......想要救下你,却终究难以与天道抗衡,再醒来时,你已经在玄武的龟壳之中。
“我一直以为你是杀害了我的挚友.....和心爱之人的罪魁祸首,那些龙鳞,确实是我为了让你想起来,以引魂香淬炼的。自以为万无一失,如今却是无法回头了。
“当时,我并不知道朱依依就是当年的玄武,只当你是受不了囚禁在歙州城的生活。”季白看了一眼朱依依,道,“虽然你已经是一个凡人了,但我终究是没办法......罢了。”他深深看了一眼朱依依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太恨了,我恨了叶初多少年,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叶初沉默不语,朱依依张了张嘴,脱口而出:“......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季白:“......”
叶初:“......”
“不是,玄武大人多虑了。”季白仿佛是噎了口气,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喜欢的一直是女子。”
“那就好那就好。”朱依依松了口气,“你说得这样认真,我差点就要误会了。”
季白轻咳两声:“倒也不必如此自……紧张!”
叶初袖中的拳头也松了。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就季白那个吊丧鬼的样子,朱依依怎么可能会喜欢?
这边,季白缓过劲来,还要继续说,一只白色的灵鸟从天而降,落到了朱依依肩头。
“是白鶺鸰,沈玉来消息了!”朱依依伸出手,白鶺鸰从肩膀飞入他的手心,化为一张雪白信笺,上面简短地写着几句话:
“按原计划在火石山等待,不要回村,届时若等不到我和章乾,可先行离去。另:在村尾的娘娘庙中,有与和龙月寺中一样的雕像,找机会查清此事。”
朱依依抬起头,担忧地说:“沈玉让我们在原地等,这怎么行?万一她对付不了沈囿之——”
一道烟花在他们头顶上方炸响,朱依依抬起头,恍然发现此时竟然已是黄昏。
伴随着如流星般洒下的金色烟花,山下灯火通明,鱼的形状在昏暗的光线中更为明显,鱼嘴的方向,正对着火石山,在闪烁的光影中,仿佛正翕张着嘴。
一条在岸上濒死的鱼。
山下一时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朱依依焦心不已,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又听山下突然安静下来,恨不得把脖子伸到最长。
只见家家户户的烛火似乎在同一时间全都熄了,黑暗中,仿佛是宗祠的位置,游出了一条发光的大鱼。
是头灯!
在其后,紧接着游出了一条接一条大鱼来。
欢呼声与锣鼓声又响了起来,人群的欢呼声一阵一阵地传来。
“叶初,我们回去看看!”朱依依坐不住了,“现在山下乱成一团,我们混进去。”
“好。”叶初没有迟疑,紧跟着站起身。
“等等,你们没发现琴声有点不对劲么?”季白拦住朱依依道,“你现在凡人之躯,恐怕也会被它影响。”
朱依依说:“什么琴声?不是一直就只有锣鼓声吗?”
他侧耳倾听,终于发现在那急促而欢快的鼓点声中,夹杂着一股更为细密的琵琶声。
起初,那声音并不明显,只是做小伏低般细细挨着那鼓点,到后来,却是那锣和鼓声,都随那琵琶声调的转高,转为一段高亢又诡异至极的音律。
每一只鱼灯下都有相应的舞灯人,原本应当是伴随着鼓点舞灯,可现在的节奏明显过快,从山上看,这些鱼的队伍显得杂乱无章起来,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却听那琵琶飞速扫了几下,音调急转直下,改为低沉又缓慢的弹拨,那调子哀婉至极,如泣如诉,听得人寒毛直竖。
鱼灯摆动的频率终于慢了下来。
“大水起,鲤鱼跃,烛火熄,引龙眠。”
有女子声伴着这曲调,幽幽地唱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曲调?听了让人怪难受的。”朱依依还想细听,被叶初伸手捂住了耳朵。
无声中,他看见叶初摇了摇头。
三人一同往山下望去。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座巨大鱼灯突然光芒暴涨,瞬间将整个大溪乡照得犹如白昼。
朱依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而那强光只出现了一瞬,再睁眼时,只见一团火从那大鱼嘴中缓缓吐出,正半悬于空,犹如火球。
而原本覆于整个溪水乡之上的锁仙网,与那火球相接的一瞬间,有暗红色的光芒从球心向四面逸散,缓缓将整个大溪乡吞噬,宛如地狱。
“其实应龙有一点说得没错,人才是最可怕的。”季白讥讽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这大概是傀儡术中最阴毒的人祭,傀儡丝一旦落到凡人身上,抽魂去魄,无一幸免,此术修补的是施术者的残魂,看来你们口中那位沈囿之也是强弩之末,才想到利用这次祀游来为自己续命。”
“什么人啊神的,你别忘了你曾经也是人!”朱依依反感季白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径直推开他说,“请让开,我要回去。”
山下又是一声碎裂般的巨响。
“我觉得你们不能走,”季白冷冷地说,“你们的朋友安排你们等在这里,一定有她的用意。”
他站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朱依依却觉得自己很难从他这关过去,回到山下——他想起自己至今都没看过季白的武器,是剑?是刀?还是别的什么。
他有点慌了。
晚上还有一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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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大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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