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体育馆配有专门的淋浴间,喻礼没带换洗衣物,和林向昭简单告别后就去场边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右手边有个影子一动不动地杵在那:“我说刚刚怎么哭了,为什么不说你生病了?”
场内灯光刺眼,喻礼不适地眯起眼睛仰头看他:“什么?”
岑妄刚才听到林向昭和她说什么“一时忘了你还在发烧,不该赌气让你上场”才明白过来,中午被她拍了照片还配上蠢得要死的文案投稿,他确实存了找茬的心思,但没想过欺负一个病患。
岑妄手里的毛巾罩在了她的脑袋上:“把脸擦干净。”
视线一下子被遮挡住,喻礼下意识地就要抬手拿开,却被岑妄按住:“是新的,快擦,别再哭了。”
“谁哭了?”喻礼反手抵着长椅站了起来,宽大的厚毛巾滑落,白皙的脸颊因剧烈运动染上了层薄薄的红晕。
离得很近,岑妄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澄澈的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还说没哭,眼尾明明还泛着红,他很快地别开视线,将帮她拂去那抹殷红的念头压住。
喻礼看不懂他突然冷脸的理由,不过很快注意力就被门口的嘈杂声响吸引——
校长的条纹衬衫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他抱着篮球巡视一圈,而后径直朝蒋莱走去:“又是你这不省心的小子!饭吃多了还是鸡汤喝多了?力气大到没处使是吧?看你干得好事!”
在河边坐了一下午,千等万等终于见到鱼竿抖了一下,校长热泪盈眶,可惜还没提竿就被老远飞过来的篮球砸了一身的泥。鱼跑了,他也差点被吓得掉进水里。
喻礼背上书包,重复道:“看你干得好事。”
蒋莱受不住泥浆的臭味,捏着鼻子没憋住笑,把校长的火气点得更高。
岑妄把手里的热牛奶塞进她书包的侧面口袋里:“想笑就笑,别再哭了就行,走了。”
他转身回去,不一会儿场中央就传来校长的怒喝:“岑妄,你也是个不省事的!揽责任是吧?那就揽到底,把检讨写好了下周一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读出来,让你丢丢人。”
……
喻礼刚进家门脚边就围了团毛茸茸的小家伙,不忍它连滚带爬地跟着自己,喻礼单手把它捞了起来检查伤口。
管家微笑着接过书包:“已经上过药了,就是它窝里的那件外套太脏了,我今天想洗一下,小家伙一直叼着不给我碰。”
大概知道喻礼是救自己的人,小狗格外地黏她,见她拎起那件脏兮兮的外套也只是稍稍抬了下脑袋,随后蹭蹭喻礼的袖子重新缩在她的臂弯里。
“给我吧,我现在去洗,很快就能烘干。”
“谢谢李叔。”喻礼抱着它坐下,“还没给你起名字,叫什么好呢?”
小狗拱了下她口袋里的瓶装牛奶,亲昵地朝她“汪”来“汪”去,喻礼笑:“叫你汪崽好不好?”
“汪!”
喻礼承认自己确实有指桑骂槐的成分,但汪崽似乎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不论是在哪,在玩什么,只要听到一声“汪崽”,总能兴致满满地挪着小碎步跑来。
陪小狗玩了一会,回房间才发现林向昭半小时前的消息:
『还是想再跟你说一声谢谢』
『本来打算今天放学后耽误你一些时间来修改讲稿的,身体最重要,今晚早点休息』
『如果明天有空的话就联系我,我们线下改稿子效率高一些,可以吗?』
……
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周六的阳光格外刺眼。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喻礼到时,林向昭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
“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刚到。”林向昭将桌上的甜品推向她,“不知道你的口味,就照着热销点了几样。”
“谢谢班长。”
“没关系,不用客气。”
寒暄结束,喻礼从包里抽出文件夹:“没有提前和你确定方向,这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
另外附上的修改笔迹工整有序,林向昭有些惊讶:“你自己也改了吗?”
“对,不过只做了些删减和事例的添加。”
林向昭赞许:“你找得例子都很贴切生活,可以直接套用。不过开头的叙述方面这样改或许会更好……”
两人在长桌这头沉浸式讨论,蒋莱坐在另一头眼巴巴地望着,手边的戚风蛋糕不知不觉被扎成了蜂窝煤。
周辉幸灾乐祸:“都说了让你别跟来了,非不听,这不净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蒋莱用鼻孔睨着林向昭:“你说这男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呢?前段时间还不喜欢不喜欢的,今天就约了人,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周辉:?
浅蓝色棉服配同色系牛仔裤,这……也叫花枝招展?
蒋莱低头,看着被自己戳得面目全非的蛋糕,更郁闷了:“我很早之前就看出来了,林向昭,花孔雀!”
周辉:???
蒋莱上上下下把林向昭骂了一圈,转过头瞪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应该说些什么吗?”
“废话,你不仅要说,还要跟我一起唾弃林向昭。”
周辉无语:“收一收那什么破颜狗的习惯,你又不追人家,管这么多干嘛?走了走了,再晚就要迟到了。”
“还有半个小时呢,再看会儿。”蒋莱无赖地趴着桌角,瞧着喻礼白净的侧脸叹气,“再说了,追仙女的人是要受到神罚的。”
“行,那你继续看,我去楼上找岑妄了。”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吃完!”蒋莱将整块蛋糕塞进嘴中,含糊不清道,“周辉,奶茶!我……噎!”
周辉看他喝完奶茶,催促道:“再不走真迟到了,回回属你最慢。”
蒋莱不满:“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嫌弃我偷火腿了呗!”
好像哪里不太对,周辉转身想要嘲讽他说话都说不明白,一回头,人没了。
“结尾的呼吁过于官方,我觉得可以改成……”林向昭的声音一顿,转头看向一边的面包片。
喻礼停下笔:“怎么了?”
林向昭捏了捏眉心:“没事,应该是我的幻觉。”
面包片又动了动,里面的火腿被叉子挑起一角,迅速往外拖。
喻礼愣住,跟着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胳膊快速缩回的动作弯下腰,与长桌底下的蒋莱大眼瞪小眼。
喻礼:?
蒋莱嘴角还留着未干的奶茶渍,僵硬地朝她挤出个笑,无声道:“嗨。”
林向昭见喻礼半天没坐正,关切道:“怎么了?”
「“蒋莱不服气地朝着周辉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嫌弃我偷火腿了呗!我就偷!气死你!’”」
“偷火腿”?是想说——“拖后腿”吗?
喻礼望着叉子上油光发亮的肉片,心里默默同情又一次栽倒在盗版文字下的蒋莱。
关掉弹窗,喻礼坐正,将手垂到桌下朝蒋莱挥了挥,示意他快溜:“没事,刚刚在系鞋带,我们继续。”
“可是……”今天不是穿得小皮鞋么,哪来的鞋带?
林向昭看着喻礼明媚的笑脸,还是点头:“好,那我们接着看结尾。”
……
蒋莱举着叉子蹿回原位,委屈落泪:“怎么会这样?天哪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周辉的视线从他痛心入骨的面色移到软塌塌地瘫在叉子尖端的火腿片上:“这不是很明显吗?遁地,然后偷火腿。”
“怎会如此?啊啊啊我真不想活了!都怪妄哥,我现在滑跪的速度已经达到10m/s了,你说风湿病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什么可怕?”岑妄的声音陡然响起。
周辉讶异:“你怎么下来了?”
“我再不过来,太阳就要落山了。”
蒋莱痛心疾首地把叉子塞进周辉的手里:“都怪你非要吃火腿,磨磨唧唧的!妄哥咱俩先走,今天让周辉玩软辅给你当狗。”
“你别怂啊蒋莱,你刚刚不是还说岑妄——”
蒋莱死死捂住他的嘴,露出真诚淳朴的笑:“妄哥,他试图挑拨咱哥俩的关系,咱不理他。”
两人打闹间隙,岑妄偏移视线,意外看见喻礼和林向昭越靠越近的脑袋。
指节无意识地用力,褐色的液体溢出,顺着指骨往下滴。
“咋了哥?”
岑妄收回目光,冷着脸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难喝。”
“可乐不都大差不差一个味道?”蒋莱疑惑。
“你懂个屁,那是柠檬味。”周辉盯着岑妄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眼喻礼那边,“有点太酸了。”
……
在咖啡店坐到天色擦黑,昨天过量运动导致的浑身疼痛更重了几分。
林向昭看着她缓慢地扶着桌子起身,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问:“怎么了?”
“没事,太久没运动,肌肉有点拉伤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林向昭主动拿过她单背在肩头的包,“抱歉,如果不是我……”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喻礼的小腿被下楼梯的动作牵扯得直打颤,连说话的音都连带着一起抖了抖。
“小心,注意脚下。”林向昭走在她旁边,突然将胳膊伸过去,“你可以搭着我走,也许会好受些。”
今天搭着手,明天提着头,后天睡在棺材板里被人抬着走。
她转过脑袋,牢牢地抓紧扶手:“楼梯太窄了,不方便两个人并行,我靠着这个就好。”
他收回手,确认喻礼自己可以后,道了声“好”。
总算送走了林向昭,喻礼绷紧的肩膀松了松,她看了一眼时间,转身又回了商场。因为汪崽,她还欠了岑妄一件外套。
岑妄的那件外套是某品牌的新款,临时买不到同款,喻礼选了家风格相近的。等她提着包装袋从男装店出来,恰巧碰见了在网吧门口等外卖的蒋莱。
蒋莱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喻礼后眼睛发亮:“仙女!”
众所周知,霉运会传染,喻礼怕剧情再出幺蛾子,扭头就往反方向走。
蒋莱以为喻礼没看见他,咧着嘴追了上去:“仙女,我是七班的蒋莱,我们刚刚才在楼下见过的,昨天打篮球的时候也在,那天体育馆前面跪……咳咳,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要不是腿脚不便,她也不至于跑都跑不掉。
喻礼皮笑肉不笑:“没忘。”
蒋莱笑容灿烂:“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记得我!”
“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嗯嗯,好的仙女!”
……算了,随便吧。
蒋莱东张西望,挠了挠脑袋问:“你和花孔……不是,你和林向昭聊完啦?怎么一个人上来了?”
喻礼点头:“改完稿子就散了,我上来买东西。”
“改稿子?什么稿子?”
“周一国旗下讲话的讲稿。”
他就知道仙女不可能和林向昭那个花孔雀约会!
蒋莱一时笑得五官扭曲,觉察到喻礼正神情戒备地望着他,立刻敛住。
天赐良机,再找点什么话题聊一聊吧。蒋莱的脑袋快速运转,忽地瞥到了喻礼手中纸袋的图案:“你这个是给叔叔买的吗?这个牌子我爸也总穿,特别适合中年男士!”
喻礼沉默:……中年男士?
“放心啦,叔叔一定会喜欢的!”
喻礼陷入自我怀疑,她的眼光真的有这么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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