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被飓风搅得昏暗的天色,一直没有恢复清朗。
空中反倒聚集起了大团大团的乌黑雷云,雷云之间隐约可见紫色电光一闪而过。
“轰隆隆”的沉闷雷声在连绵山峦间回荡,又仿佛顾虑着什么,始终没有落下。
就在江黎动手之前,锁灵圈不知为何从素链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伴随着“喀嚓”的声响,黑色项圈裂成了两半。
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了锁灵圈的束缚,江黎才会对陆宁下手。
“师弟!!”
“陆宁!”
无论是殷桪、淮昱的惊叫,卿盛雪担忧的呼唤。
还是其他人的谩骂,都被一个巨大虚影挡在了外面。
淡紫色与浅金色光芒形成的莲花虚影,仿佛一个坚实的结界,将一切外来声音和攻击,隔绝了开来。
结界之中,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两人。
虽然使用次数不多,但银色长剑和短剑被陆宁带在身边,时常以灵力滋养。
对护身莲瓣和离人芯来说,它们不属于威胁。
殷桪也没想到,有一天,这把长剑会被用来伤害陆宁。
那银色长剑与短剑原本并非一对。
而是陆宁舍不得磕碰了江黎给他的落羽杉木剑,缠着殷桪帮忙炼制的。
陆宁想要为它们取两个既响亮霸气,还要听起来漂亮的名字。
想来想去都不太满意,所以这两把剑一直没有名字。
现在,那把三尺长的银色灵剑就插在他胸口。
雪青色衣衫以被洞穿的伤口为起点,洇出了大片血迹。
剑身寒光凛凛,刺得人睁不开眼。
剑刃冰凉入骨,冻得人遍体鳞伤。
但陆宁甚至没有喊痛。
他只是轻轻蹙着眉,像往常抱怨殷桪管得太多那样,小口吸着气,断断续续道:
“好...好吧...”
“我知道,你,很生气...”
“换成是我,肯定比你...还气...”
“没关系,没关系...的...”
很快哄好了自己,陆宁重新抬起头,缓缓地朝着江黎伸出了右手。
那是一个张开臂弯,索求拥抱的姿势。
青年睁大了黝黑的眼,小心翼翼地、充满希冀又委屈地喊道:
“江黎。”
“抱。”
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呃...”
银色长剑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紧握着往后,以一种极为残忍缓慢的速度退出了那具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躯体。
“喀拉——”
剑锋轻描淡写地在空中划过半圈弧度。
随之落下的,是一截略显细瘦的手臂。
“轰隆隆——”
紫色天雷愤怒地咆哮着降下,却被莲花虚影固执地抗拒着。
“不...要...”
陆宁的五官皱成一团,虚弱的叫喊不知是对着谁喊出的。
鲜血从平整的断面喷溅而出,有几滴落到了男人毫无血色的脸上。
代表着疼痛的颜色完全没有引起男人的怜惜。
江黎面无表情,且极为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还不够?”
下一息,剑尖往上,毫不犹豫地靠近了青年的颈侧。
在离人芯的认知里,这二人本就属于一体。
离人芯按照主人的意愿,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保护的角色。
却挡不住主人“自我伤害”的行为。
陆宁赌气般用剩下那只手握住了剑锋,白皙的手掌立刻被划开数道血痕。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陆宁都费了好大力气。
淅淅沥沥的血,顺着银色剑身不断往下流淌。
因为身上到处抽疼得厉害,陆宁不敢再乱动,只能要哭不哭地轻声道:
“反正...这身体是...你弄出来的...”
“要杀,要剐。”
“随,你。”
闻言,江黎不耐地压了压眉,垂下的墨绿色眼眸中,敛去了翻涌的复杂情绪。
到底要怎么做,陆宁才肯离开?
“师弟!”
被离人芯阻挡在外的殷桪,几乎是目眦欲裂地喊出了这一声。
“江黎,你今天要是敢再动手,我一定杀...”
殷桪的威胁只说出口了一半,因为陆宁听见了他的呼喊,远远地扫过来一眼。
而陆宁看向他的眼神,满是祈求和惶然。
剩下的话,殷桪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殷桪设想过无数种方式拆散师弟和江黎。
却没想过,到头来会是这种惨烈的情形。
与其这样,当初他就该狠狠心强行将两人带回宗门。
至少,师弟不会伤到这种地步。
同一片天空下,有的人提心吊胆,有的人凶相毕露。
被江黎等人联手破了阵法,付北岩称得上是气急败坏。
此人尚且是区区元婴期,却能根据五行克制之理,想出破阵之法。
放任此人成长下去,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志轩他们及时赶了过来。
几人退到了边上,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商量起对策:
【他们怎么突然内斗起来了?】
【听起来那两个小子是仇人来着。】
【管他的,我们守在这儿再等等。】
【这古怪的莲花想必就是那小子的力量来源。】
【反正树精已经元气大伤,等那筑基期的小子一死,何愁不能...】
【从兄,我方才催动大阵又受了重伤,灵力已经见底,待会只能靠你了。】
付北岩传完这句,与从志轩对视了一眼。
将付北岩眼中滔天的恨意尽收眼底,从志轩点了点头。
自以为做好了准备的付北岩、从志轩等人紧紧盯着前方的莲花虚影。
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一个时机。
便能将梦寐以求的宝物收入囊中。
但实际上,他们没有机会了。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过机会。
周遭的恶意和杀气,被离人芯放大无数倍传给了陆宁。
不能再拖了。
不管江黎有没有发泄完怒气,他都不能再等了。
之前殷桪他们还会看在陆宁的份上,顺带着保护一下江黎。
现在么...
结界一撤,殷桪定然会第一个飞上来,用鞭子把江黎抽成臊子。
好在,他还有离人芯。
这么一想,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这个真正的“前男友”破镜重圆。
没想到躲来躲去,前男友就在身边。
想到这里,陆宁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湿红的眼角滑落,被莲花虚影瞬间吸收得干干净净。
一时之间,莲影光芒大盛,璀璨无比。
松开了握住剑锋的手,陆宁随即倾身往前。
即使脖颈擦过剑刃,他仍然不管不顾地用力搂住了江黎。
“以大欺小。”
“江黎。”
“你害不害臊?”
直到听见青年无奈的轻笑,江黎冷淡肃然的神色才出现了裂痕。
“你...”
发软的手堪堪握住了剑柄,暂时无法推开太过用力的青年。
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陆宁紧紧地抱着他,不知要飞往何处。
罢了,由陆宁去吧。
反正,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眼看莲影裹住二人快速飞离,付北岩几人惊叫着想追上去。
“不好,他们要逃!”
“快追上...”
“付兄!!!”
脖颈处传来窒息的缠绕感,身体骤然一轻。
付北岩疑惑地转头看去,不明白从志轩在鬼叫什么。
转头这个动作变得有些怪异,他好像轻得不像话了。
直到穿着深灰色衣服的躯体出现在付北岩的视线中。
看见那把十分眼熟的长刀时。
付北岩总算明白了。
这具没有了头颅的躯体。
竟然是他自己的。
殷桪嫌恶地甩了甩手中的长鞭,冷声道:
“付北岩。”
“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要不是你。”
“师弟又怎么会...”
不,怪不了别人。
要怪只能怪殷桪自己。
他不该纵容陆宁的任性。
不该同意陆宁来云渊谷的。
明知到这里会汇聚无数阴险狡诈、蛇蝎心肠的小人。
他就不该仗着有几分实力,贸然带着陆宁涉险。
明知有人对师弟起了贪念,他就应该早早解决掉这些隐患。
畏首畏尾,反倒顾此失彼。
千错万错,是他的错。
如今,是时候清理掉这些碍事的东西了。
殷桪微微侧身,挡住剩下几人的去路。
淮昱和卿盛雪同样黑着脸立在一旁,应风也跟着不声不响地摸出了灵剑。
从志轩连忙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和符咒,作揖求饶道:
“殷桪你饶了我吧!”
“淮昱!”
“你们凌引宗不是自诩正道仙门么!”
“要不是宗门灵脉被煞气入侵,我何至于如此行事!”
见殷桪、淮昱当真犹豫起来,卿盛雪冷笑道:
“好个正道仙门!”
“我卿氏恕难奉陪!”
说罢卿盛雪循着陆宁飞离的方向扬长而去。
等看见云渊谷中心那团深紫色雾气之时,陆宁才发现,他们并没有飞得太远。
还好不远,他已经没力气了。
离人芯的力量被催动着疯狂涌入江黎体内。
紫色与金色的灵力好似熊熊火焰一般,从陆宁胸口燃了起来。
陆宁决然地将怀里的男人推向那团深紫色雾气。
一盏凭空多出的雾灯,自动飞到了江黎手中。
“江黎。”
“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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