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箱子卖给县老爷儿子的消息很快便在杨家庄里传开了,全村人都惊奇这新来的秦哥儿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还有这本事。
反正闲来无事,先是胡秀带了几个眼熟的嫂子前来询问,后面便是年岁相仿的哥儿们好奇。
杨家庄的人也不多,几天过去,秦瑄的名声便在村里传开。
谁都知道,村里面出了个会做一手好木工的秦哥儿,还说以后家里要是打个什么箱子柜子的,便来找他。
做生意的前提就是先让人知道自己的招牌,多少人需要跑断腿、磨破嘴皮子才能换来一点声名,如今自己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不过,这种好事对于秦瑄来说,却是一种奢侈的煎熬。
熟人也就罢了,有次遇到脸生的村民,周展池又不在家,秦瑄在院子里正干着活就会被拉去闲聊,若是平日间闲聊家常也就罢了,这伙人总是捧他去做什么感想发言。
不认识的人都眼巴巴等着他讲话,秦瑄被吓得当场社恐发作,整个人杵在那里应付不得,除了傻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不成,今后我去哪里你就跟去哪里?”
周展池收拾完小菜园,转过身恰好与目光灼灼黏在自己背后的秦瑄对视。
“咳……”秦瑄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低头装作忙活,小声嘟囔道:“小气,还不让看看啦。”
周展池走到水缸旁,舀了瓢水洗手,正放下衣袖准备朝外走,却听到身后的秦瑄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秦瑄不再装忙,急匆匆地赶到他身边,小声说:“你干嘛去?”
“我去村口,”周展池无奈,挑眉看着他:“说好让你师兄来喝庆功酒,怎的就忘了?”
“对哦,”秦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嗯……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虽然他说着是“我陪你”,但两人心中都清楚,明明是要周展池去陪秦瑄。
周展池本想逗逗他,垂眸却见秦瑄白皙的面容下透出盈盈粉色,弯长睫毛一眨一眨,满脸期待地望向自己。
一下子看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展池点了点头,类似怕生人这种小事以后再帮他纠正过来吧。
秦瑄笑了起来,把木工活儿堆到一边,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还未到村子中间,便见胡双青从远方,朝他们招手示意。
三人刚刚碰面,胡双青就忍不住拍着秦瑄的肩膀,朝他道:“师兄有好事和你说,这可是大好事啊,听了你只管乐就是!”
秦瑄肚子里的好奇虫被这番话勾了出来,忙追着他问道:“什么好事?快说快说!”
胡双青笑着,又装作疑惑的神情,朝他看:“不对,或许我看来是好事一桩,也不知你会怎么想。”
“师兄,你快别卖关子了!”秦瑄道,“既然是好事,哪里分你觉得我觉得的。”
三人进了院子,胡双青停住脚步,脸上这次带着是真的迷惑,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角落里堆积的废弃木料,抬手挠后脑勺,嘴巴动了动,似乎有什么问题想问。
周展池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明白过来,随即答道:“这是胡老爷子送给秦哥儿的。”
胡双青感慨万千地叹口气,随即苦涩一笑:“我爹是真看中你,也得是你,不叫他老人家失望。
但这种伤心转瞬即逝,他见识过秦瑄的手艺,自知他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的,反倒生不出嫉恨之心。
见秦瑄僵在原地,胡双青连忙道:“我今天来,第一是为了来告诉你好消息的!第二才是来喝酒的。”
秦瑄拉过院子里的两把木凳,示意胡双青坐下,自己则乖巧地坐在他的对面,两只手搭在腿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胡双青说:“你那箱子做得实在是好,今日我正出门,便有两拨人,来找我打听这箱子的事。”
“有人家想订?”周展池在旁问道。
“正是了!”胡双青拍手道,“其中一家乃是城里油铺的伙计,他和我说,这半个城里都听闻余公子得了一个宝贝箱子,哄得苏家小姐很是开心。他家东家便说不要香檀木铺的桌子,也要来买你这里的货。”
“真的?”秦瑄双手在大腿上一拍,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有一单生意,他在两人面前叉起腰来,拍着胸脯说:“不过是两个箱子,包在我身上了!”
秦瑄沉浸在接生意的愉悦里,周展池则看向跟着笑的胡双青,问道:“他们打算怎么订货?”
胡双青摸了一把后脑勺,憨笑道:“我没做过这样的大生意,这来了也得同你商量一番,只记了他们的地方,你说接下来该如何?”
秦瑄又立马坐了下来,双手托在下巴处,认真倾听周展池的下一步安排。
周展池无奈扶额,三人之间还算懂如何做生意的,还就当属自己。
秦瑄嘿嘿笑了起来,朝胡双青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吃饭把?吃完展池就想出办法了!”
“把我当什么?”周展池轻轻在他的鼻尖前一刮,面容冷峻,却挡不住眼中的笑意。
秦瑄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去厨房。
三人喝着庆功酒,胡双青与他们二人说起这几日听闻的琐事。
这一招原是有了个好的开始,
周展池听着胡双青的话,心里已有主意,临别之际,他和胡双青说:“我和秦哥儿去城里见见油铺掌柜,若能谈成这桩生意,木料一事还须考虑。”
胡双青随口道:“胡家村不就能买木料?”
秦瑄弯下眼头,挠了挠脸颊:“好像,我们不能吧。师兄,到时候说不定还得麻烦你呢。”若是他俩去,八成价高不说,胡家村的人也不一定会卖给他们。
胡双青听得出这其中暗藏蹊跷,便点了点头:“不麻烦,到时需要什么样的,只管和我说便是了。”说完,他的申请也有些许尴尬:“我……我也许久没回去瞧瞧了。”
三人就此说定。
-
第二日清晨,秦瑄还未睁开双眼,就被周展池从被子里捞出来。甚至不用他动手,周展池便熟练地伺候他穿衣洗漱。
秦瑄哼哼唧唧地坐上马车,手里被塞进了一个梅菜饼,又闭起眼睛,倚在马车边框上吃。
“不怕吃进鼻子里?”周展池问道。
秦瑄懒洋洋地拖长嗓音:“不会的……”
周展池无奈勾起唇角,却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两人赶到油铺,店内只有两个伙计,见着二人进门便走出柜台热络来问:“客官,是来买油的?”
周展池摇头:“你们东家在店里吗?听说他在找人做箱子?”
两名伙计对视一眼,一人去后面叫人,一人则招呼他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等待。
不一会儿,伙计带着一名男人走了出来。
那男人满面油光,直直地朝着周展池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笑着说:“见您一表人才年纪轻轻,想不到还会这木工手艺。”这一笑,他脸上的肉都堆了起来,本就不大的眼睛竟然眯成一条缝隙。
周展池向后退了一步,只让秦瑄站在前面:“这才是我们家的掌柜。”
秦瑄面颊上的红痣格外显眼,似白玉盘上盛着两颗鲜红樱桃。
油铺老板做生意的时日不短,也算是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物,可如今怎么都不觉得,眼前的哥儿竟是个手艺人。
“这位哥儿是掌柜……那县老爷家的箱子,真是你做的?”油铺老板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使劲瞪大双眼,似乎想要在秦瑄身上找出他身为木匠的证据。
秦瑄点了点头。
油铺老板又去看自己身边的两位伙计,见二人和自己同样迷惑,便把肥厚的双眼眯得更小,问周展池:“你们俩,该不会是骗子吧?”
同为生意人,周展池自然也明白他的谨慎,只好道:“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到余公子那处求证。”
油铺掌柜哪敢因这种小事而麻烦余公子,瞧见他如此纠结,周展池只得开门见山道:“您不妨将顾虑告知在下。”
油铺老板点头,道:“你们的铺子开在哪里?也不是我非要疑心,只是如今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回去也不好和家里交代。”
生意往来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二字,眼见这油铺掌柜看来也有买的意愿,周展池道:“这个自然,店里可有纸笔?”
油铺老板一挥手,伙计立刻去取纸笔,这时有其他人来店里打油,他便带着二人来到后面一处干净位置。
周展池写下位置,秦瑄站在一旁,问着油铺老板:“是您自己要做这梳妆箱?”
油铺老板解释说:“我家小女儿前不久去见了苏家小姐,听说了这箱子的巧妙,回来便闹着要一个。”他摸了摸手,笑道:“说句不怕你们笑的,家里是想给她买来做嫁妆用。”
周展池将字条递给老板,随口道:“正好合适。”
油铺老板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说:“秦记木铺,还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秦瑄还未想到取名一事,更没成想周展池竟然只用自己的姓氏来做招牌。
油铺老板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波动,把字条收好后又问:“只是不知,这一个箱子,掌柜的需要多少时日?”
秦瑄疑道:“嗯……着急用吗?”
油铺掌柜摆手:“倒是不急。”
秦瑄明白这掌柜问话,不外乎是为了心里有底,便把大致所需的时日和他算了算:“我们还要去另一家,反正你这里就是第一家,不会很久的。”
油铺掌柜道谢,这才取出定金交给二人。
两人谈完油铺这桩生意,又按照胡双青所说的地点找到第二家。如同刚刚在油铺的流程一致,两人自然也把位置留给了他们,日后取货什么的若是愿意自己上门,他们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二人赶着马车刚走,便有两人在后面赶来,拦住正要关门的下人:“麻烦还请您进去和张老爷说一声,香檀木铺的人来了。”
下人不耐道:“我家老爷说了,不要你家的东西。刚和秦记的人交了定金,你们走吧。”
香檀木铺的人忙道:“秦记?哪儿的秦记?”
下人还以为他是指,名叫秦记的木铺太多,分不清楚,于是又道:“杨家庄的秦记呗,走吧走吧,别来了。”说着,趁对方泄力之际,重重地将门带上。
香檀木铺的二人对视一眼,对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使劲撇嘴。
“我倒要看看,这个秦记到底是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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