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打井和挖池塘两件事,整个村子近来都忙得不可开交,井上这边因为有井匠兄弟,钱大每天叫上一两个人帮忙也就够了。
帮着挖水塘的人可就多了,可以说是男女老少齐上阵,挖土的、运土的,还有筛土和泥做土坯的,整个西洼地里忙的热火朝天。
“哦豁,”□□和他爹从细柳村赶过来,看到这场景吓一跳,“大旭,你们这阵仗搞这么大呢,这是全村人都来了呀!”
蒋天旭笑着摇头:“那倒没有,还有些人忙别的去了。”
“哦对,”□□笑着点点头,“听说还打上井了。”
说着把模具放到地上,往四下里张望两眼:“怎么没见悠然呢?”
“悠然去镇上了,还没回来,”蒋天旭不愿多说,笑着岔开话题,“刘大爷,土和麦秸都按您说的备好了,您看还需要些啥?”
刘大爷蹲下用手捻了捻土,点点头道:“还成,”说着又站起身,指着旁边晾晒的土坯笑道,“我看你们也做土坯呢,做炕面子用的也是这些个东西,不用另外准备了,你忙你的去吧,。”
“成,我就在那片儿挖土,”蒋天旭指着正在挖的水塘,“有什么事儿叫我一声就成。”
等蒋天旭过去,□□小声凑到他爹跟前:“看样子,大旭真拿自己当人家村儿的人了。”
刘大武伸手拍他一巴掌,皱眉道:“咋说话呢!”
“哎呦,”□□不满的撇撇嘴,“咋的啦爹,这咋还不让人说话了,本来就是吗,人悠然家里支炕,他跟这儿忙前忙后的,真当成自己家了不成。”
“你再在这儿胡咧咧就家去,”刘大武瞪着他,“我这儿用不到你。”
□□只好不情不愿的闭了嘴,但他心里还是不服气,小声在那儿嘟囔:“出去几年回来倒是学精了,哼。”
沈悠然几个天不亮就要往镇上和县城跑的,这几天都是午饭后歇一会儿再过来,今天听蒋天旭说下午开始做炕面子,眯瞪了两下就跑来了。
“刘大爷,源哥,”沈悠然笑着打招呼,“听旭哥说要可以做炕面子了?”
□□见到他也笑起来:“悠然,你可来了,头晌午是去镇上卖那个豆腐脑了?”
沈悠然点点头:“快晌午才回来的,在家收拾了收拾,就没过来。”
刘大武正蹲着仔细看上午和好的泥,抬头笑道:“没事,头晌午也就把泥和好了,得放着阴个半晌,阴透了才能开始做呢,做出来的炕面子才匀乎儿,这会儿正好了。”说完把模具找了块平地放好,又指挥□□先撒上一层碎麦秸。
“撒上一层这个,一会儿做好就不会粘地上了,”□□边干活边给沈悠然讲解,“其实这做炕面子,跟做土坯子差不多,就是模子不一样,这个做出来薄一些。再就是拍打成型的时候精心些,晾干也有讲究,晾个半晌得套上模子再踩一遍,这样能更结实,到明儿个早上,再对靠着立起来,晾上三天就能用了。”
沈悠然听的认真,点点头笑道:“这听着里头还不少门道呢,可比做土坯讲究多了。”
“他这半吊子还教起人来了,他才支过几回炕,”刘大武蹲在地上,正用刮板可着模子刮平表面,笑呵呵抬头道,“这边冬里不比我们老家,数九寒天的连门都出不了,支炕的也少,我们老家那可是家家户户都睡炕呢,到了冬里啊,那雪一下,十里八乡的就见不到人了,都在炕上窝着猫冬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睡炕好啊,”沈悠然也笑着点头,“又暖和又便利,我们村听说我家盘炕,好几家找我打听呢,您和源哥最近怕是有得忙了。”
“可不是,一上午有好几家过来问呢,”提起这个,刘大武也高兴的很,转念想到价钱的问题,他又转头对沈悠然道,“对了悠然,之前跟大旭说价的时候,不知道你们正挖水塘呢,把挖土做土坯子的活都算上了,现在我这就做个炕面子垒个炕墙,哪儿好意思收那么多钱,今儿个已经跟大旭说好了,一个炕就收一百五十个钱,后面要支炕的也都按这个价来。”
“那多谢刘大爷了,”沈悠然笑道,“这段时间就辛苦您和源哥了,我看这儿也用不上我帮忙,我去那边接着挖土,您有啥事儿喊我一声就成。”
“成,快去吧。”
沈悠然刚走两步,就被冲上来的沈悠明一把抱住了腿。
“哥,哥,哥,”沈悠明边喊边扯着他往前走,“快看我盖的大屋子!”
沈悠然伸手抬起他的脸,笑道:“这是谁家的小泥人啊?瞧这小脸花的,一手的泥就往人身上蹭啊。”
“是你家的小泥人啊~”
沈悠明笑嘻嘻的跟他贫嘴,又契而不舍的拉着他往前走,嘴里还嘟嘟囔囔:“毛毛和东东盖的屋子,都没我的大,小武哥说等晒干了,给我拿家去,给鸡崽崽住。”
沈悠明这些天可是玩开心了,陈小武带着他们一帮孩子,刚开始还像模像样的帮着打了两个土坯子,不到半天就原形毕露了,摔泥巴、捏泥人、泥巴打仗玩了个遍,这会儿又开始盖房子了。
沈悠然跟过去看了一眼,小房子捏的还挺有模有样,还拿树枝和干草搭了屋顶。
“哟,捏的这么好呀,明明真厉害。”
如愿得到哥哥的夸奖,沈悠明得意的蹦哒两下,又拉着沈悠然给他看毛毛捏的房子。
张毛毛是拐子张和王秀荷夫妻俩的儿子,年龄和沈悠明差不多,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这会儿坐在地上,拿着泥巴也玩的起劲。
旁边还有陈金福的儿子陈小武,郑聪的妹妹郑红珠,赵大根的一双儿女赵成玉和赵灵雪,吴铁柱的一双儿女吴东临和吴楠楠,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这些天因着大人忙着挖水塘和做土坯,这帮小孩子便让最大的陈小武照看着。
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玩闹的孩子,沈悠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这池塘怕是得再规划一下防护措施,不然村里这么多孩子,一不留神掉进水里可就麻烦了。
不过因为要浇地用,他们这池塘挖的不小,到时候怕是要花不少钱买竹竿了。沈悠然望一眼池塘的面积,默默在心里感概着,收回目光时,突然注意到了旁边的双儿山。
这是典型的平原地区偶然能见到的小土山,海拔低,植被多是一些低矮的灌木,野草野菜也不少,他们村每天都有人到山坡上挖野菜,不过好像从来没见过有什么大树?
“都被砍光了,”蒋天旭听到他的疑问,把铲好的一铁锹土堆到旁边,“前几天不是说过,我们村跟大杨村起过冲突吗,起因就是这山上的树。”
“树?”
“对,”蒋天旭拿脖子上的布巾擦擦汗,接着说道,“其实这双儿山,之前一直是我们村和大杨村共有的,那时候山上还是有些大树的,后来大杨村的一些人砍了山上的树去卖。”
说到这儿,蒋天旭直起身指了指靠近这边的山坡:“当时虽然没明说过,但两个村一般都只在自己这半坡捡柴火挖野菜啥的,因为一开始他们也只砍他们那边坡上的树卖,我们也就没怎么在意。”
“他们后来砍你们这边的树了?”沈悠然有些听进去了,停下了手上的活认真听起来。
蒋天旭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这边的树倒不是他们砍光的,当初力群叔发现他们砍这边的树后,带了人去理论,谁知道大杨村的人死活不认,还说是我们村的人自己偷偷把树砍了卖钱,诬陷他们。”
“啊?”沈悠然下巴垫着双手杵在铁锹柄上,听了这话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然后呢?”
“然后力群叔一气之下,带着人把这边坡上的树全砍光了。”蒋天旭那时候只有十几岁,都跟着上山砍树了。
沈悠然听了嘴巴张得更大了:“刘叔以前这么刚呢?”说完就忍不住笑起来。
蒋天旭不知道“刚”是什么意思,但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刘村正现在看着每天乐呵呵的样子,确实很难想象那时候脾气那么硬,刘青柱当时偷偷跟他说,力群叔被气得两天没吃下饭。
“那后来呢?”沈悠然又接着追问。
“后来,”蒋天旭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苦笑道,“因为山顶的几棵树,两边都不让份,最后就打起来了,还闹到了衙门。”
“本来力群叔觉得我们村占理,根本不怕打官司,谁知道后来衙门的人到这边转了一圈,看到光秃秃的山之后,把县老爷气坏了,直接把山收回县衙了,还把两边打架的人都打了板子。”
沈悠然这才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离着县城那么远,双儿山却归县衙管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实衙门也没怎么管这山,本来就是俩小山包,除了被砍的那些树,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两边的人还是会不时上山捡点柴火啥的,也没人管。”
蒋天旭说完,见沈悠然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你是想在山上种树?”
沈悠然听到他的话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刚刚因为想着咱这池塘蓄水后,还是得围一圈竹篱笆护栏,不然怕村里孩子掉里头。”
蒋天旭听了点点头:“这倒是,有水的地方容易出事。”
沈悠然接着道:“然后就想着,咱用竹竿都得去集上买,不知道这山上能不能种片竹林,竹子长得快,以后扎个篱笆编个竹篮竹席啥的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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