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陆小檀去书桌旁拿起琉璃镇纸,“这个很好看,公子不喜欢吗?原先的文具都因为长久不使用破损了。”

“拿走,和从前一样的,拿过来。”

“好吧。”

陆小檀把那套琉璃文具撤下去,在库房里找了一些朴素的,回来看见元昭在挂画。

她凑到他身边,看见画的是鹰,念出那句题诗,“金眸铁翼破青苍,笑指山河试锋芒”,底下有“永和大帝”的印鉴。

“这是陛下赐你的画?”

元昭不回答,在书桌前落座,看到簇新的、平常的器皿,感觉舒服多了,研磨墨条准备写信。

“我来吧。”陆小檀从他手中接过砚台和墨条,元昭就开始摆弄信纸,他这一天也太忙了,傍晚从京郊破庙回来,马不停蹄进皇宫,回来又开始忙活这些,问他,“你在宫里吃过晚膳了吗?”

她的语速又快又轻,配合着外头细细碎碎的风铃声,元昭觉得她像只麻雀,问她:“你在母妃面前也这么多话?”

“哪敢呢?王妃喜欢安静,我在她面前,呼吸都不敢大声。”

在他面前就敢了?元昭用笔蘸墨的同时抬眼看去,陆小檀低头专注研墨,因着屋内烧炭,大氅也脱了,只剩一身软柔的寝衣,绸缎似的黑发随意挽在耳后,一小股从肩旁滑落。

他想这样原也没错,陆氏是他的通房,这副在外人面前绝对失礼的模样,可以出现在他房里,在他面前确实不用那么多的拘束。

往信纸落下第一个字,顿了顿,叫她:“研好了墨便出去,以后无事不要进我的卧房。”

“是。”

陆小檀轻易地走了,关上房门,元昭在伴着幽然的沉水香写完两页信,给远在漠北的镇北大将军高麓,封好信纸才觉得腹中饥饿至极。

但已接近子时,厨房肯定落锁了,不想太兴师动众,以往在军中也常挨饿,不是什么要紧事,便打算这般洗漱睡下。

“咚咚——”房门被敲响。

元昭上前开了半扇门,陆小檀双手盛着托盘,一碟青笋,一碟松黄饼,一小碗梅花粥。

她的神色比方才收敛:“不知公子是不是已经吃过了,也不知你要不要吃,但我想要备下,若你不吃,我便放在厨房里,明日热一热当作早餐,不会浪费的,也不会让公子吃隔夜的食物。”

元昭侧身开门:“进来吧。”

陆小檀抬步跨过门槛,一阵和这房间里如出一辙的沉水熏香掠过,元昭下意识追随她的背影看去。

她把托盘放在圆桌上,回身道:“公子快来吃吧,再放会儿便凉了。”

重逢至今,元昭没见过陆小檀这般小心恭敬的模样,疑心自己方才叫她出去时,语气是否太凶,吓着她。

存着疑虑,多看了眼前之人几眼。

她垂着眼,黑发挂在耳后,白皙圆润的耳廓,有颗小小的红痣,元昭的指尖捏紧白瓷汤勺,忽然想起他好像亲过那个地方。

是来回亲了许多次,他好像把那颗小痣当作异物,一度想要将它咬下来。

她哭得厉害,一直叫他别咬。

他渐渐面颊发烫,连呼吸都不稳了,三两口吃光精致的食物,看着她盈盈福身,道“公子晚安”,将托盘和空碗拿出去,及腰长发似水波晃荡。

后来的那一次,好像是被她引导从后面做了一次,她跪在床上,黑色绸发铺满莹润的脊背,她按住他的一只手掌,回身亲他,告诉他怎么动。

一旦想到那夜毛躁的心思就再也按不下去,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恨不得立即起来去院子里练一套剑法,发泄精力,后来实在无法,轻声去往小厨房,用冷水擦了一遍,回来浅眠了半个时辰,听到鸡鸣立即起身。

那晚上陆小檀睡得很好。

元昭回家了,非常好,她原来是丫鬟,虽然住在这边,每天都要去王妃那儿晨昏定省,现在她恢复了姨娘的身份,只需要初一十五和重要节日去拜见她的婆母,剩下的时间就在元昭这儿伺候了。

元昭不让她进卧房,非常好,也就是说卧房的卫生不用她来打扫,他的衣服,也不用她准备,这个时代贵人们穿的衣服可繁琐了,一层套一层的,还有许多配饰,上班、上街、宴饮的衣服各不相同,穿错就是失礼……全都可以交给耳房住着的两个小厮。

院子应也不用她打扫吧,她可是半个主子,明日去向小厮问清楚。

这么想来她多了很多时间,还在为王妃办铺子的事,用这个由头跟长史司的郑媪说一声,就能领了牌子出府,比出恭还方便。

元昭这边又没什么事,也就是说,她可以时常出府赚钱了!

陆小檀在幸福的设想里进入美梦,第二天被院子里的练剑声吵醒时天还没亮,也没有很重的怨气,有得必有失嘛。

抱着和老板搞好关系的心思,她立刻挽好头发出去,人还没醒,被门槛绊了一下,及时扶着门框站稳,元昭已经收了剑过来扶她。

她便放了门框,假装自己是被他扶起来的,借着他的支撑站定,“多谢公子。”

元昭只穿了一件单衣,薄汗黏在身上,显出宽肩细腰,反手握着一柄剑在身后,让陆小檀环视打完篮球一身臭汗的男高中生。

古人常常熏香的缘故,他倒是不臭。

元昭放了她的手臂,甩了个剑花把剑放下,“你不必起这么早。”

陆小檀道:“公子不让我进卧室,又不让我去官衙随行侍奉,连侍奉饭食这样的事都不许做,那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了。”

陆小檀是很正经的问话,但这句“还能做什么”让元昭眼前又浮起很多香艳的片段。

“公子,你早餐想吃什么?”

“随意。”他转身离开,把剑挥出残影。

陆小檀就去小厨房做了自己爱吃的,以往去王妃那儿,得等她先吃完,锅里的菜早就冷了,现在她给自己做,想怎么做怎么做,元昭看起来不挑嘴,非常好。

锅碗交给小厮来刷。

她做了玉米羹和两三道清淡小菜,嘱咐小厮青书等公子练完了剑端进他房里,在“咻咻咻”的练剑声里,把自己那份端回小房间。

元昭练剑结束,经过陆小檀房间时听到里面隐隐有哼歌声,乱七八糟的曲调,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甜蜜蜜”的,什么勾栏艳曲?

吃完洗漱穿戴整齐之后,他离开院子时走得很快,生怕撞上陆小檀,又被她扰乱心神。

元昭正式加入禁军。

去了城北金丰台,城中禁军十万,分给他治下的只有五千人,心思各异,无论战力还是心气都很散,他把公羊烈带来投诚的匪寇安插进去,扩编到了六千人,他有心整顿禁军。几天过去,处理了几场禁军和流寇之间的打架斗殴,规矩仍是一塌糊涂。

三日后回府,立即被请到王妃院中吃饭。

王妃问了他几句军营的事,元昭想到顶头上司中领军魏康,就是他的姨父,王妃娘娘的妹夫,越发气闷。

魏康由魏公引荐入仕,为人酒囊饭袋庸碌无能,常在军中带头酗酒**,醉后屡出不敬皇权之语,在他的治下,整个禁军就是一盘散沙。这样的人,去金丰台找上他警告,插手禁军,可以,看在他是裴氏侄儿的份上,可以与他分一杯羹,但若妄图取他而代之,别怪他这个姨父痛下狠手。

在军营里已经受了一肚子气,回府还要被母亲叫来敲打,元昭在饭桌上握着筷子,紧抿嘴角满脸戾气。

王妃原本语气还好,看他这般,面色逐渐变沉。

眼看这两母子又开始别扭上了,陆小檀借着为王妃倒酒的机会劝她:“公子才进入军中,一定诸事繁忙,娘娘,我平日也是这样呀,在外忙了一日,十多个铺子看账本,东南西北来回的跑,力气都耗光了,回到府中见着亲近的人,就下意识的不想多说话,娘娘不妨也体谅体谅公子,等公子休息好了,你们母子再好好说话。”

王妃有个台阶下就好多了,说她乏了,饭也不吃了,叫侍女搀她回房。

走在王府的道路上,前几日下过的雪堆积在路旁,陆小檀提步追上元昭,问他:“公子,你在军中过得好吗?这三日有没有按时吃饭?吃的什么?不如我给你做饭送过去吧,我听说有些禁军的家眷,会给夫君送饭,好像是有些麻烦,但是那样的话,我能向郑媪申请一辆马车。”

元昭本来感激她方才的解围,决定对她好点,不再像上次一样冷落她,但他正在思考第一个问题,她的二三四五个问题便砸了过来,他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由着她自说自话。

“公子,好不好嘛?”

什么好不好?给他送饭吗?元昭道:“不必了。”

“好吧。”陆小檀轻易接受了他的拒绝,又问:“那位和你结成异姓兄弟的流寇首领公羊烈,是不是也加入禁军了?”

“是。”

“他还适应吗?流寇都很缺乏纪律吧?会愿意每日操练吗?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元昭发现陆小檀的性格很奇特,热情大胆过头了,寻常人受了冷脸,起码当下会反省自身是不是太烦人,她倒好,若不把“你很烦”三个字说到明面上,她只当不知道。

她不是不懂规矩,在母妃那儿挺懂的,一点儿不出错,也不吵,为何在他面前像只聒噪的麻雀。

到了院门前元昭站定,陆小檀多走了两步到他前面,回身看他。

她挽着堕马髻,束发的灰色绦带上多系了一条很细的银链,月下泛着亮晶晶的闪光,元昭看了她的发髻半晌,终于明白这一路过来为何身边好像有萤火虫。

陆小檀走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公子,我听说,中领军大人是你的姨父,但他是出了名的不敬皇帝,你在他手下,是不是很不顺心?”

她“听说”的还挺多。

这是王妃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这一路上的聒噪,都是为这个问题做铺垫吗?

元昭望着她浅黑的眼睛,抬手向她的发髻,捻出那条一直闪光的银链子。

他明白自己面对陆小檀隐隐烦躁的原因,她这般奇怪的亲近示好,到底是因为生性天真开朗,心宽体胖,还是心思深重,另有所图?他看不出来。

两年前那一次,含泪亲吻他说“我仰慕你”,是真的吗?他不知道。

“公子,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陆小檀一直仰头看他,琥珀眼瞳一片澄明。

元昭慢慢握住她的脖子,弯身附在她耳边道:“母妃把陪嫁的铺子交给你打理,我做了她十九年的儿子,从未见过她这样信任过谁,你本事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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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通房,但目标称帝
连载中庆今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