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她回来了。
在众多时髦的手游里，“指挥官”这样的玩家身份，也只能说是一种寻常的人设——
然而对战火纷飞世界里的人来说，单单是这个无足轻重的称呼，就已经是价值连城的情报了。
它甚至更接近某种“传说”，因为只有传说里的人物，才能如此神出鬼没，超越生死。
所以，当这位传说中的银发指挥官，真的莅临战场，真的站在3号点位的那一刻——
战场上所有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呆呆看着她。
指挥官不该出现在战场……
但，为什么不呢？
“快开枪！她身边没有人保护！她没有掩体！”
最快反应过来的依然是远处的敌人，即使这些人在认出眼前的技能就是传闻中的“极夜”后、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但毕竟擒贼先擒王——狙击手的子弹立刻朝战场中央没有掩体的3号点位招呼了过去。
和路数想的一样。
几乎所有的狙击手都开枪了。
“砰砰砰砰砰！”久违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枪响自远处传来，等路数真正听见的时候，子弹已经杀到了她的耳边。
然而。
“停止。”
路数看到了她的对手。
更准确说，在对手攻击她的时候……她就也同时看见了他们。
【滴——】
【技能“多米诺·时间停止”，已生效。】
有的停滞半空，有的深陷云团，有的沉溺极夜……
所有敌人，都被禁锢在绝对凝滞的时间舞台上。
路数也看见了Lily，远远地、甚至还举着她的摄影机——这是唯一不受技能影响的人。
噢对，这位是来取材的。
Lily大概会有点失望吧——战地摄影师的话，应当不会乐意拍远处大多糊作团状的敌方狙击手。
但没办法，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她的敌人想出的最后一个战术，居然还是狙击核心，实在很不应当。
路数想了想，决定帮Lily拯救一下业绩。
她面向镜头，很平静地、笑了一下。
——我回来了。
——不管你是谁。
——尽早习惯、我的存在。
微不可查的“咔嚓”一声后，凝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眨眼间，银发指挥官身边剑光一闪，白虹般的光剑势如破竹地冲出，直接扫清四面八方朝她飞来的荧光子弹——就像路数刚回归时就想做到的那样。
可在枪林弹雨里杀进杀出的光剑却没有停下，它身上的白芒越来越亮，几乎像划破暗夜的流星，明眼人都知道它已经准备要蓄力一击了，果然——
“叮。”
白刃无鞘，锋不可消。
一道闪电横贯头顶金月，几乎将其劈成两半。
可下一秒，剑气如虹，却是径直冲远处云团而去，这正是那群狙击手最后的掩体——白光一扫，那些云团竟是纷纷弥散开来。
“轰隆隆——”
没有任何征兆，突兀的雷鸣轰然而起——云端的禁制被强制触发！
就是现在！
高悬于天空的庞然龙影骤然朝下俯冲，化作无数道黑压压的影子，继而列出阵型，像一排排整齐南归的候鸟——
然而等它们气势汹汹杀到眼前，那些狙击手这才看清翅膀上尖锐的鳞甲，龙爪上锋利的指钩——而影龙们在同一时刻睁开眼，金瞳极亮，凶悍异常。
白刃剑锋所指，来敌无处遁藏，影龙又是如此快速地带着“极夜”杀到面前——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可刚才还切割金月的那道闪电却还没有结束！
它在无数人惊愕的眼神里朝战场的中心、也就是指挥官所站的那个位置直直劈下——
那是货真价值的一道闪电，就这样落在身上、几乎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而指挥官刚刚才用过“时停”，现在根本来不及开启第二次。
可银发指挥官却岿然不动，就像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出般心领神会、胸有成竹。
“轰！”
漫天剑光落下，如同牢笼一般，将她禁锢原地。
而路数站在剑心所指，和奈法奈拉最初将其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样，只觉得它暖洋洋的。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也闪现这如出一辙的刀光剑影，却是削铁如泥，尽扫千军。
进攻打断，败兵溃逃，那些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对手，此刻都疯狂朝外涌去——
哪怕这里已经是云端的外围，再往外就是空空荡荡的天空。
——不打了，不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
他们只是想在云端这个庞然大国陨落时去分一杯羹，就像“鲸落”时最先出现的腐食者那样，谋求的是能一起吞下整个帝国的财宝珍奇——
再不济，也能在两军交战后拾点地面无主的武器或是物资，聊胜于无。
可现在，这位突然而至的指挥官打乱了所有人的安排，她把他们连心思带真人地全部摆在明面，就要这么猝不及防地开打了——
没有人能承受这种强度的对冲，更没有任何势力能承担这样对冲之后的结果——所以日暮剧场才会逃得这么果断、这么毫不犹豫。
与此相比，像云端一样从高空陨落，都变成了一件可以接受的事。
跳下去，往下是山峰也好、深海也罢，总还有九死一生的运气可以倚仗。
留下来，背后是电闪雷鸣，是刀光剑影，是危险的异界生物，是切实可见的……死路一条。
“走——”
有谁也在这样发狠地冲着、吼着，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到现在的局面。
可前路却站着一个令人绝望的身影，那个人微微抬眸，他们只能看见斗篷下、那双被誉为“黄金瞳”的眼睛。
“嗒。”
一声清脆的响指。
——在死亡之前，他们首先要记住你。
这些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回忆这一幕了，古老的云却会一直记得。
那双璀璨的眼睛，那场不留余地的极夜，那些无处遁逃的敌人，以及……她。
久违的长风吹彻天空，带来了雷暴后雨水的气息，也带走了一部分在战火中陨落的云。
可这些云停滞的太久了，它们茫然地陨落，茫然地化作一条条断线的雨，又茫然地化作一点点零星的雪。
它们带着故乡的呼唤，带着故乡的记忆，也带着远在云端的故乡、需要游子们记住的约定。
在初次见面之后，在真正归来之时——在尘埃落定之前。
……
“路，我不相信神。”
从过去归来的帝女，曾这样看着指挥官。
指挥官不置可否，知道帝女一定还有后话等着她。
事实也的确如此。
“因为就算这个世界有神明，祂显然也并未一直注视着人间。”
帝女继续道：
“所以……你知道吗？”
“在大多数人眼里，能够掌握时间、使生命跨越生死的你们。”
“才是神在人间的代名词。”
——她有点知道太多了。
这是指挥官的第一反应。
但她并不在意帝女是从哪知道这些本不该被这个世界的人所知的信息，此刻又为什么要对自己和盘托出。
可能因为当时的气氛太好了，又或者指挥官实在不想和帝女计较这些怪话，所以也只是这样平平淡淡地反问对方：
“……那么你呢？”
路数其实并不期待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奈法奈拉——她或许早已发现了，对这个世界来说，时间只有当某个人到来的时候，才会真正开始流动，一切命运才会真正恰如其分地发生。
这种情况通常被玩家称为，“NPC觉醒”。
但路数很久以前就不把他们当成NPC，这是她常年占据“主线推进100%”榜单第一的原因——也是她现在问出这句话的理由。
而指挥官听见帝女这样回答：
“自‘神’之后，全部去掉。”
“这就是我所认为的你。”
帝女微笑着看向她，就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
而她也终于无法再这样故作深沉下去，路数抬头，注视对方银蓝色的眼睛——
“奈法。”
她说。
“时间之所以能为我停留。”
“就是因为我想做的任何事……都不会立刻实现。”
路数不想骗她。
但确实是这样。
就像多米诺骨牌——她要堆很久，还不一定能到达那个终点。
可帝女叹息一声，却仿佛早有预料：
“你知道，在一个以信仰为基石的国度，从相信这个世界并无神灵开始——它就注定陨落。”
“我当时也是如此认为，这才会有《弃都宣言》。”
“可现在，我发现不是，至少我发现我已经寻找到了一位真正的神灵——即使她自称自己虚假。”
路数哑口无言。
而帝女伸出她的手，再一次地：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但你回来了，这就是我所认定的真实。”
“所以我坚信，你和我所向往的，都是同一件事。”
致新世界，至新世界。
……
金月影龙。
雷鸣电闪。
流光剑雨。
三种根本不相吻合的事物，此刻在云端之上，是重叠的如此融洽。
银发指挥官仍然站在战场中心，此刻她轻轻扬手——
云端帝国，有没有可能、会成为谁的旗帜？
很久以前，任谁都只会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不可能。
但现在，一切都重新洗牌。
答案是，有可能。
以整个帝国为底，崭新的云旗在广阔的天空徐徐展开，往上是辉煌的金月，往下是永恒的极夜。
而路数隔着半个战场，和她走投无路的对手们遥遥对视。
下一秒，她的耳边响起只有指挥官才能听到的提示音，代表她正式回归这个时序混乱的世界：
【滴——】
【恭喜指挥官LS0506，正式通关10号主线，您当前的通关进度为“10/13”。】
【全塔公告：云端帝国首次加入时间塔世界版图，坐标（LS0506,10）。】
【入塔誓词：天空没有留下您的足迹，但云永远记得。——云端帝国宣。】
长官的好友列表：嗯嗯嗯？0506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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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感到危险。
你首先应当想起她。
如果你来自云端。
你必须永远记得她。
远方的人啊，如果天空也是你的故乡——
请你永远向上仰望。
【节选自云端帝国图书馆馆藏诗集《第十三个异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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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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