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包承允提着几条大鱼回了院中,一张被太阳晒成麦色的俊脸上满是喜气,“今日用诊金买了两条大鱼——狄子澄,去问问你嫂嫂喜欢红烧的还是清......”
见狄子澄一动不动地站在院中,摆的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包承允心中生疑,下意识就将目光投向扶灼的房间,“你这是作何?你嫂子呢?”
“......哦,出门了呗。说是要去城外迎接兄长,好像也是什么包家村的......准备共同筹备着嫁过来的事儿。”狄子澄回过神来,扯起一个干巴巴的笑,“哥,恭喜恭喜啊。”
“你说什么?!”包承允闻言,手中两条鱼险些掉在地上,他深呼吸几下才勉强找回神志,却仍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这什么表情?就方才啊,嫂子亲口对我说的。”狄子澄面露不解,心中疑惑渐深,“嫂子要嫁过来了,你不高兴?”
兄长?
扶灼虽未跟自己详提过家中亲眷,但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来此,恐怕也是走投无路,又怎么会突然多一个不知从哪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兄长?
若真是有了这号人,想来不是个见人声誉鹊起、急于来攀附的吸血虫,便是那什么跟他失散多年、对他仍然记恨在心的弟弟!否则怎么舍得让他托着病体外出做工,还晕倒在了山里?
那日是被自己发现搭救,假使这次......
包承允越想越担心,薄唇紧紧抿着,更不愿意再在这和狄子澄继续废话,直接就将两条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鱼往水缸里一扔,拔腿就往外走去,“我去找人!”
“哎——”他这反应让狄子澄心中越发奇怪,长臂一拦就挡了他的去路,“哥,你找什么人,不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与他在城外萍水相逢,见他一人不易,才想将他带进来讨个生活,谁想城门戒备森严,只能暂行伪装才能将他带入城中。”包承允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半路捡来的弟弟,向来平稳的心情倏然生出了一股厌烦之心,“他孤身一人,如何能有什么来说亲的兄长?我只担心他受人诓骗,或是......”
话说一半,他心中越发急切,直接将眼前臂膀猛力推开,径直往门外走去。
狄子澄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的眼神略显呆滞,脸上也是一副将笑非笑的表情。
“这么说......他不是我嫂子?”
————
另一边,在守卫处领好出城令牌的扶灼已到了青漯山下。
山脚处的灌木稀疏,就连土地也贫瘠,微风吹来,轻易就能带起一片黄沙,可见受灾影响之大。
扶灼轻轻摩挲着掌中令牌,任由白皙柔软的指腹被掌中过分坚硬的令牌磨得发红。
此时,系统轻声提醒他:【宿主,包承允和狄子澄快赶到城门了。】
“是么,他们动作倒快。”扶灼神情如常,只在嘴角噙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
而后,他将手中令牌随意扔向面前稀疏的植被中,声音淡淡,“走吧。”
系统:【宿主,这令牌......】
“下次入城会简单不少,”扶灼点开系统的传送界面,瘦削修长的手指在面板上停留了片刻,浅淡的瞳色冰冷如玉,“这令牌,我自然也用不到了。”
悄然而至的轻风带动树叶作响,也吹乱了鬓边发丝,扶灼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稀疏植被,抬手按下了传送键。
下一刻,他来到了山中的狩猎点。
他先前从未接触过传送功能,还不大适应眼前这阵眩晕,好在还有树干能稍作倚靠。
扶灼轻抬下颌,胸膛微微起伏,虚弱而费力地呼吸着鼻下还算新鲜的空气。
暖阳当空,系统的能量似乎格外强劲,一直在脑内给他传输山中地图和萧樟的实时位置,最后还不忘补充:【半年以来,萧樟一直在这青漯山中狩猎。】
“他既忘不了我,频繁来故地重游也不奇怪,”扶灼眉眼微动,按了按隐隐发胀的额角,对着面前与记忆中大相径庭的环境轻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这些草木......闻着倒不比之前清新了。”
系统滴滴亮灯,像是想在他面前抢个功劳,【宿主如果愿意,我可以运用虚影指令将它们暂时复原,只是时间无法持续太久......】
“早晚都是要摧毁的,”扶灼神色淡淡地站直了身子,垂眸看着足下草地时,像名睥睨人间的仙,“你又何必费这功夫。”
没聊几句,杂乱的马蹄声便传至耳边,若凝神一听,还能捕捉到猎物中箭后发出的嘶鸣。
“快来了,”扶灼抬起双眸,静静看着前方的某个点,语气中带了几分散诞怡然,“照我先前教你的做。”
系统无声地亮起了绿灯。
下一刻,林子深处突然出现了三五只成群的幼鹿,正掠过被山阳照耀的草木,飞速往前方奔去。
“殿下你瞧,那儿有几只鹿!”率先开口的青年虽然身形高大健壮,脸上却仍有几分未来得及完全消退的稚气,“咱们去追,今日必定能收获颇丰,给宜门城好好开顿荤菜!”
而他身旁另一黑衣劲装男子则更为沉稳,只是稍稍勒紧了马缰,看向鹿群的目光宁静又幽深,似乎是在观察它们的行动轨迹,没急着下达命令。
他沉声开口:“再等等。”
扶灼微微眯起眼眸,将面前景象尽收眼底。
如系统所说,这二人正是萧樟与虎子没错。
与初次入梦不同的是,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众手握兵器的护卫,尽是一派严阵以待的威风模样。
看来萧樟这半年的日子,倒比先前好过许多。
见队伍岿然不动,扶灼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点着屏中景象,淡声说了句:“继续。”
很快,丛林中再次蹦出了几只野兔。
野兔一出,虎子再也按捺不住,直接驾马追了过去,“别等了殿下,我去将它们赶来,您抓紧射杀!”
萧樟阻拦不及,只能皱眉向身后几名同在马上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们得到指令,立刻驾马前行,配合着虎子共同驱赶那几只野兔野鹿。
尘土飞扬,铁蹄声近,萧樟却依然端坐在马背之上,像是准备将这几只猎物都交由手下捕获,自己则没有半分准备动作的意思。
眼见积分即将见底,扶灼却不急不缓地撑着下颌,玉指轻轻一划,放出了最后一只猎物。
鹿鸣声起,策马前行的虎子急急勒住缰绳,回头看向萧樟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殿下,水边有只灵鹿!这山林之中,竟然会有灵鹿!”
灵鹿,是世代祥瑞的代表。
它通体雪白,就连鹿角都是几近透明的水色,唯有眼下两抹殷红似血,像承载着天地之间的万千灵气,是历朝历代的祥瑞之兆。
与其他猎物不同的是,灵鹿世所罕见,极难捕捉,故而有一传闻称:见灵鹿者终得祥瑞,捕灵鹿者必得天下。
直至此时,萧樟的眼中才终于有所波动,他紧紧握着手中弓箭,虽仍然一声不吭地坐在马背上,双眼却已然被溪边灵鹿所吸引。
终于,扶灼听见他哑声吐出了一个字:“杀。”
虎子缓缓点头,他一打手势,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立刻翻身下了马,缓慢而有序地放轻了脚步,往各个方向逼近溪边。
马上的萧樟神色逐渐绷紧,一手紧紧握着掌中弯弓,一手从马背旁的箭篓里抽出一支长而锋利的羽箭,缓缓拉弓上弦。
下一刻,虎子与几个侍卫对视一眼,拔刀朝灵鹿挥去,而这只灵鹿却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警觉,只见它后腿一弯,当即避开所有兵器,轻巧地往密林深处钻去。
眼看灵鹿就要从眼前消失,虎子连忙站起身来,对着萧樟的方向大声喊道:“殿下——”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便有一支羽箭从眼前射出,发出锋锐的破空声,虎子瞳孔骤缩,双眼下意识去捕捉那支裹挟着劲风的利箭。
只一瞬,虎子眼中的钦佩之色便尽数褪去。
只见他的双眼瞪得浑圆,呼吸之间脑门已是一片冷汗,吼出的声音都发着颤:“你怎么在这儿?!快躲开!”
但突然从树后出现的扶灼却没能作出回答。
破空声止,沾上斑斑血迹的白羽箭尾在他的胸前不住地颤抖,像一朵盛开在空中的、将他脸上血色吸食殆尽的花。
下一刻,被胸口羽箭带得接连后退的扶灼撞上了身后树干,疼得伤口都隐隐发麻,他抬起已然被冷汗浸湿的眼睫,还未来得及同身前的虎子对上视线,整个人便先因无力支撑而滑落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身体都在小幅度地痉挛,扶灼却连闷哼都没发出,整个人安静得像是连呼吸都静止,只有唇边和伤口还在不断溢出猩红的血液,迅速洇湿了身上衣衫。
看着那双失了神采的双眸,虎子只觉得心跳都几乎停止,刚预备着回头求助,却被大力推至一旁:“让开!”
胸口处的疼痛逐渐消失,眼前的视线再次朦胧,意识彻底归入虚无前,扶灼只看清了萧樟那双透着焦急的、发红的眼。
长大了不少。扶灼想。
等到他混沌的意识再度被唤醒时,周围景象已大不相同。
长烛明灭下,头顶飘摇而下的薄纱上更显轻柔,依稀可见其中若隐若现的精致绣纹;缓慢垂落在床畔处的珍珠帘幕无声抵在柔软的锦被上,隐约发着细闪漂亮的光。
除了总能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清苦药味之外,简直舒适到无可挑剔。
他终于结束了这段漫长的梦境。
扶灼的手臂在轻颤间缓慢抬起,却因久未动作而发麻无力,即将软软垂落至锦被上时,忽然有一只大手从床外伸进,稳稳托住了他细瘦柔软的小臂。
下一刻,一声轻轻的叹息从耳边传来:“陛下......您吓死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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