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前。
盯着手机屏幕上三三两两滚动的弹幕，收费站工作人员百无聊赖叼着烟，时不时嘿嘿笑着回应一两句。
“感谢直播间家人送来的棒棒糖！”
“还有没有人点歌？”
“一个棒棒糖一首歌哈，半个也行！”
直播间加上主播一共三个人，还有俩是不小心点进来的路人。
实在无人捧场，男人捧着手机自顾自扯着嗓子唱起来。
一唱歌自动进了几个游客。
[卧槽第一眼不敢确认，还以为主播有什么毛病]
[也太难听了，别唱了]
男人停下歌声正要骂，一辆货车便缓缓靠站，他只好先工作，像是听见什么声音，好奇心驱使出去观望了下，直播镜头也毫不避讳地对着堆积如山的铁笼。
之后便开展了那段充满对生命漠视的毫无营养的对话。
闲聊不过几分钟，直播间人数噌噌上涨，在他没发现的时候，弹幕也刷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我看错了吗，车上怎么那么多猫]
[主播是sb吗，什么猫马甲！？]
[下地狱吧狗东西！]
[天呐，我一直投喂的流浪猫这几天突然不见了，难道……]
[这是哪个收费站？我的猫丢了，我要报警！]
[捉这么多猫想做什么，令人发指！]
[我看到我家孩子了！就在车上！]
送走这辆大货车，主播再低头一看镜头时，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嗯？”
直播间人数竟然破了五千。
这件稀奇事很快被冲kpi的营销号和本地小媒体们剪辑成视频，发布在各类社交平台上——
“A市跨城高速惊现上千只猫咪”
“上千只猫咪被关铁笼，生死未卜，痛苦哀嚎”
以惊人的速度被网友们疯狂转发起来。
*
此时的笼子里。
空气愈发稀薄，猫挤着猫，悲鸣掺杂着哭泣，恐惧和绝望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身边有只脏兮兮的小流浪怀着宝宝，迷茫又无措的眼睛里充满水光。
她下意识觉得这只看上去聪明又勇敢的小猫值得信任，问道：
“你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逃跑？”
毛发雪白的幼崽不忍心对上她的目光。
在当人类时，她无数次投喂流浪猫狗，见过它们无数种眼神。
警惕、哀求、撒娇、信任、冷淡……
可哪一次都没有现在令她心如刀割。
幼崽眸子澄澈坚定，艰难让出位置，即便自己也开始呼吸困难，仍然让孕期猫猫来到自己的位置，呼吸更多新鲜空气。
“我刚刚……”
“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我，也关于你们。”
“为什么不逃跑？因为我最不愿意当懦夫。”
猫咪们不懂这些，只知道他们恐怕难以逃脱，全都聚成一团，期盼着奇迹到来。
实际上。
花云轻自己也不敢保证，那人会不会分辨得出那一声是自己叫的。
即便听懂了。
又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边？
他知道具体位置吗？知道具体是哪一辆车吗？
她不敢想。
只觉喘气越来越困难，刚才被那些人抓回来，狠狠摔进笼子里时似乎受了伤，胖嘟嘟的小猫腿微微颤抖着，雪一般的毛发也染上了血污和尘土。
颠簸、冲击、窒息、闷热……
……不要睡。
猫猫如是告诉自己，不要睡。
眼皮重如千斤，慢慢合上。
“滋啦——”
车轮毫无征兆发出刺耳摩擦声。
货车如同被一只手推了一把，猝不及防向侧方移动一米左右，受惊的猫咪们瞬间尖叫起来。
驾驶室的司机和伙伴劫后余生般流下冷汗。
司机气得恶狠狠砸了下方向盘，拍得喇叭声震耳欲聋。
“妈的！”
“怎么会有跟车的，还他妈甩不掉！”
同伴死死扒着安全带，破口大骂。
“命重要还是甩开他重要，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想活趁早把老子放下，你自己跟他斗气去！”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紧追不舍，几次试图逼停货车，如黑夜中如影随形的猎豹，凶猛笃定又冷静。
冷静到了极致。
就成了一种疯狂。
黑色利剑般的轿车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同他们玉石俱焚。
司机后背全部被冷汗湿透，讲话的声音也完全不如辱骂小动物时的凶悍。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是不是有人盯上我们了？什么时候？”
“老板会不会把我们推出去？”
同伴比他没好到哪去，极度惊恐下，不住战栗，颤巍巍去掏速效救心丸。
一声长鸣划破高速公路上的生死追逐——
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四面八方的警笛纷纷响起，将货车环绕，警方喊话命令货车立刻在路边停下。
几乎要坚持不住的幼崽艰难撑起身子，他认出自己了。
……楚鹤。
算我没看走眼。
白色猫猫头一脑袋扎进大橘软和厚实的胸脯里，在对方不明就里的眼神里，忍不住喵的一声哭出来。
货车在安全路段停下后，警察才看清现场，瞬间就明白这些人捉这么多猫是想用在什么地方，又惊又怒，当场将险些吓尿的两个人扣押。
两个人原本是替老板卖命，没想到半路遇上一个拦车的疯子。
下车又被赏了两对银手镯。
顿时声泪俱下。
警察盘问的时候，记者的反应速度也无比迅速，很快来到现场，开始直播报道。
紧跟着来的是一大波追热点的网红和媒体。
流浪动物保护协会的爱心人士也迅速赶到现场，自发地卸下笼子，转移猫咪，喂食喂水。
不少铲屎官班也不上了，急急忙忙赶过来，看见自家主子憔悴又惊恐的样子，眼泪哗哗掉，抱着主子哭成一团，纷纷要上去和猫贩子拼命。
猫的数量实在太多。
但楚鹤一眼就认出了奄奄一息的白色小团子。
脏兮兮的小毛团重新回到怀里的那一刻，男人垂眸看去，双眸不受控制地发红，漫上血丝。
“轻轻？”
他温声呼唤，注意到自己声线竟颤抖得如此厉害。
楚鹤尝试给幼崽喂志愿者递来的水。
软趴趴的幼崽已经没有力气喝水，温温暖暖的小家伙就这样窝在他怀里，原本粉嫩嫩的小鼻子变得苍白，眼眸疲惫地望着他。
精致漂亮爱干净的猫猫，此刻狼狈得不成样子。
他注意到了幼崽湿漉漉的眼，像是哭过，一瞧见他，豆大的眼泪又汹涌而出。
楚鹤从不知道猫在悲伤的状况下也会流泪。
心头顿时刀绞般钝痛。
他再也来不及问缘由，一声接一声：“对不起……轻轻，对不起……”
幼崽努力抬起头，小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颊，而后昏迷过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依稀听见了楚鹤哽咽的声调。
“……对不起……”
*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宠物医院的灯光有些刺眼。
花云轻几乎是反应了好半天，才慢吞吞看清楚天花板。
她坐起身，苍白消瘦的手背上扎着留置针，随着起身的动作，长发滑落在胸前。
她顿了顿，瞳孔轻颤。
手……？
人类的手？头发？
她变回来了？！
花云轻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的确变回来了，可周围的环境明显是宠物医院的单独病房。
也就是说。
自己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没被楚鹤发现。
思绪乱糟糟堵在大脑中。
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
【亲爱的宿主，您好。】
【收到一则重要通知，由于身体管理局的bug正在修复中，您会在人类状态与猫咪状态不定期切换。】
【给您带来不便，还请见谅。】
花云轻气得冷笑：“你还知道不便？”
“不定期是多不定期，你的意思是我完全不能自己操控身体切换这件事？”
系统迟缓的机械音似乎也带了几分心虚。
【不是这样哦宿主。】
【现在的宿主身体状况极差，操纵身体的自由度，是随着宿主身体素质的变化而变化的哦。】
说完，系统便不管不顾下了线。
花云轻：“……？”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楚先生，您不必过度担心，轻轻只是过度受惊外加有些脱水，我给她开一点相关的补充药物就可以了。”
“那就好，有劳了。”
门把手被人搭上，摁下——
还是人类状态的花云轻瞬间浑身僵直，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
“？？！”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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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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