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快步离开,方才拿到上百文铜钱的喜悦被那一幕冲散,他紧了紧肩上的背篓,只能凭借残存的记忆顺着原路往回走。
只是药铺在镇上繁华街巷,他就算一直往前走,总有碰到岔路的时候,何意便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走错了。
他回头一瞧,更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但他面无表情继续往前,不愿叫别人看出他的怯懦。
如今正是初春,村里的农户们大都在田里做事,来镇上的少之又少,他就是想找个脸熟的同路都做不到。
“小哥儿可是要买书本?”
书斋的小二见他容貌姣好,又站在书斋前迟迟不曾离开,便以为他是想进来买东西,却又碍于哥儿的身份不敢,爱美之心人人有,他说话时声音都柔和了很多。
书本?
何意蓦地想到谢潇澜,对方是个秀才,且听谢母的意思,今年八月是要下场的,方才就想买点东西送他来着。
思及此,何意点点头:“想买些秀才看的书,送人。”
“哟,可是送心上人?”小二忙迎他进来,善意打趣着,“小哥儿这般花容月貌,是和秀才定亲了?”
何意垂眸掩盖心底的情绪,抬眼微微笑:“并不是。”
见他不愿多说,小二也识趣的不再多问,带着他去了书架处,问着:“书斋里的好些书籍都被梧桐书院的学生买了,可是今年要下场?那定是要瞧瞧这几本书!”
他说着从书架上抽了几本。
何意凑着看,原主识得几个字,虽然是繁体他认得也不费劲,什么八股文诗词之类的。
“要多少银子?”他摩挲着书页,也不知道谢潇澜会不会喜欢。
“诗词要五十几文,八股要贵些,您要……”店小二见他穿着朴素,暗骂自己一时色迷心窍,怕是会让这小哥儿为难。
两本书,就几乎要花光何意刚刚卖药草赚的铜板。
但谢母和谢潇潇对他很好,几本书就当是报答他们的了。
他咬咬牙:“这两本,包起来吧。”
“诶好!”
他小心将书放到背篓里,临走时特意向店小二问了路,壮着胆子一路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他们来时吃馄饨的摊子,心里松了口气,往前走了片刻,便看见了专门帮人看牛车的伙计。
伙计见就他自己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何意没理会他也不生气,憨笑着同他说话。
他们来的早,这么一会过去估计还没有十点,何意不知道谢潇澜要和那个哥儿聊多久,亦或是也许今天根本不会回家。
他没由来的觉得有些憋屈,气闷之余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但实际上,真正有印随行为的根本不是谢潇澜,而是他。
自从嫁到谢家,谢母待他亲和,谢潇潇也同他亲近,而他还照顾了谢潇澜小半月,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当成谢家一份子,当成了对方的夫郎,所以听不得他有心悦的哥儿,也见不得对方和那哥儿交谈。
这样是不对的。
何意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但多数时候,那些杂乱无章的情绪都十分不讲道理。
“我有些事要先回去,你就等谢秀才过来吧。”
另一边。
拦住谢潇澜的是他夫子家的哥儿,叫杨辛,也是前世和外人勾结害他死掉的夫郎。
谢潇澜本不欲和他多交谈,前世他也不喜欢这哥儿,只是那时夫子病危,又眼看他即将高中,便恳求他照顾杨辛,他确实将杨辛照顾的不错,以至于对方在他背后捅刀子都不知。
“谢郎,你可好全了?这些日子我一直被拘在家里做事,想去看望你都没有机会,原是我对不住你。”杨辛是闻着笔墨长大的,行事做派也带着股儒雅,垂眸轻啜时更是让人觉得柔弱。
换做是任何男人怕都会对他起疼爱之心,但那些男人里一定没有谢潇澜。
他是知晓这个哥儿如何拜高踩低追名逐利的,因此眼下即便看着对方落泪,除了厌烦和恨意并不会有任何怜爱之心。
谢潇澜避开他要再次抓上来的手,神色阴冷:“你没有对不住我,原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何况我已娶夫郎,日后还是莫要再见了。”
“你娶夫郎了?”杨辛顾不上他的态度,又气又急,“是不是方才那个乡下坯子?他如何能配的上你?”
“我们夫妻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多舌。”说罢,谢潇澜也不顾杨辛难看的脸色快步离开了。
今日和对方说开也好,省的他屡次借着夫子的由头指着自己去给他买那些贵重的胭脂,再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等着便是。
谢潇澜匆匆往回走,路上才想起来此次是何意头次来镇上,自己方才那么严厉的让他走,也不知道会不会迷路。
何意样貌妍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怕是真的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腿脚快,走过去过然没看见何意,当下心里不安起来:“何意呢?”
“意哥儿说有急事先走了,让我在这等秀才你。”赶牛车的伙计忙带着笑回答。
“我们快些去追。”
任伙计牛车赶的再快,这一路上也没有瞧见何意,谢潇澜心急如焚,不免在心里怨自己方才见着杨辛就失了分寸。
牛车是李家的,谢潇澜给了他铜板让他赶去便赶紧回家了。
“意哥儿回来了吗?”
谢母蹙眉:“没瞧见,意哥儿不是同你去镇上了?你把人弄丢了?”
“他没和我坐牛车回来,娘你带上潇潇沿村外找找,我去小路上找找!”谢潇澜说罢就匆匆往外走。
听他娘说,何意这段时间照顾他也算尽心尽力,那些草药都是他亲自刨挖晾晒,很是用心,自古同甘容易共苦难,不管何意到底是如何嫁到谢家来,他都不该用那种态度对他。
那些纷扰都是前世的孽障,不该牵连到如今身边人身上。
谢潇澜心绪复杂,步履匆匆的从出村的另一条小路上走。
“谢秀才找意哥儿啊?刚还看见他从这边过去。”做农活的妇人指着前面的小山坡说道。
“多谢婶子。”
何意有原主的记忆,顺着路往村子里走,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冷不丁就瞧见道边长的花花草草,当下就忍不住开始挖刨起来。
但他只敢顺着回村的路挖,没成想走到了小路上,左右都一脚进村了,也不着急了,挖的更起劲了。
因此,谢潇澜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时,对上对方有些愠怒的表情,他都有些懵懵然的。
“怎么了?”
谢潇澜胸口起伏,担心不已:“你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几株破花草挖的不要着家了?”
何意原本对他赶自己走的事已经不生气了,哪知对方上来就是气势汹汹的问罪,当下也跟着气了:“就是这么几株花花草草治的你的病!怎么,那哥儿跟你没谈好,你就对我发脾气吗?我是受气包吗?”
别说,从前的何意还真是何家的受气包,但他不行。
“……我只是担心你,你之前没去过镇上,我也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你就跑了,你是个哥儿,若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谢潇澜不由得缓和语气,前世地位超然,骨子里的掌控欲总时不时的冒头。
何意面冷但心软,听谢潇澜说关切的话,就是想吵都不好意思了,好哄的很。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他:“我挖了些防风和羌活,晨起看到你娘按了按头,我想着她可能有些头疼风湿,潇潇前两天也有些鼻塞,刚好可以煎了给她们喝。”
少年面容微冷,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暖心。
谢潇澜重活一世,最在意的莫过于母亲和弟弟,不曾想何意竟也是真心守着他们,没有比这更让他熨帖的事了。
他抬手帮何意擦去脸上的土,将一旁的背篓拎起来,另一只手牵着他:“这般沉,你挖了多少?草药何时都有,一路走回来该回家歇歇。”
谢母和谢潇潇得知人找到也回了家,本想训斥他几句,偏听谢潇澜解释原委后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了。
谢母抹抹眼泪:“你是个好的,不枉我这些日子疼你。”
“婆婆不用同我客气,等药草晒好煎来喝就是。”
谢母笑笑把背篓里的药草全都拿出来,瞧见下面还有别的东西,下意识问道:“这是给你扯的布?”
糟糕……
谢潇澜难得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今日有事耽搁了,没有扯布,过几日我去镇上读书,到时再给意哥儿买布。”
“都成家的人做事这般不当心,我先去把草药放外面。”谢母拿着药草离开,背篓里的东西自然藏不住了。
谢潇澜在镇上去学自然是买过书的,被草纸包着的东西一眼就看出来是书。
见他一直盯着看,何意便直接拿起递给他,直白道:“我在镇上书斋买的,那小二同我说今年下场的学生都看这些,我不懂这个,便听他的买了八股讲义和诗词,你看看可用的着?”
谢潇澜接过书本有些怅然,便是早知道何意心善细腻,却也不曾想对方竟这般将他放在心上,哪怕是身为夫子儿子的杨辛,也从来没有送过他学习上的物件儿。
“用的着,今日赚的铜板是不是花完了?”谢潇澜在心中微叹,从身上掏出荷包给他,“这些给你,银钱上的事不用你担心,我既说管你,就断不会委屈你。”
何意抬眸对上他眼睛,弯起眼眸:“你既这样说,那我就不委屈。”
看宝子们对上一章有小疑问,这一章做出解释,设身处地的话就能明白,谢母很喜欢何意一直在谢潇澜面前夸他,他知道自己昏迷时有个人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肯定是有触动的,其次就是何意,这一章说了,有印随行为的其实是他,试想一下,你照顾了一个自己的天菜帅哥小半月,他却喜欢别人,心里肯定不舒服的对吧~
当然,故事就是故事,感谢各位宝子看文这么认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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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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