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种不妙的直觉

“大人,包掌柜有古怪!”胡杉跟在陆长泽身后,一瘸一拐,“面具人为文氏出头之时,他没出来划清界限,这会子推得这么干净……只是妻舅举荐的绣娘?他还嫌绣工不好转头就给辞了?属下不信!”

“咳!”阿溪提着灯笼,前行几步推开书房的门,“说起这个,当日那些绊住暗卫的人,小的倒有些眉目了。”

他这话一说,不仅胡杉噤声,连陆长泽也顿住了跨进门槛的脚。

“他们是……长公主的人。”阿溪深吸一口气,“非但如此,照着前些日子查访的结果来看,那个书生也不是头回接触臻夫人了。”

陆长泽双眼微眯,这个结果其实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林臻儿要撞棺成功,委实不是一桩易事,就算是一个壮汉也未必能成功突破锦羽卫的阵型。

若当真是长公主出手,那归入他麾下的锦羽卫被渗透到什么地步,就不好说了。

至于那位殿下为何对文斐之死如此上心——陆长泽暗自苦笑。文如镜,真奇女子也。

她是洒洒脱脱去了,留下那许多黯然神伤的旧日桃花,从中挣出一朵皇家食人花来,似也不算奇怪了?

阿溪续道:“倘若那位贵人,因着文大人之死迁怒您与林老大人……只怕臻夫人日后难得安宁。”

他此番说得吞吐,陆长泽一看便知他嘴里还酿着话:“还有何事,一并说了。”

“小的斗胆替包老爷子说句话。他为人向来谨慎小心。那面具人行事张狂无度,丝毫不惧胡杉知晓她同文家有关……这有恃无恐的做派,属实不像包老爷子的手笔。”

说罢,阿溪瞥向胡杉:“你也说过,那日你仰仗面具人给的线索顺利寻回臻夫人,但因着她的口不择言,你被长公主的人绊住手脚,在那条胡同又耗了半个时辰。”

胡杉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啊,怎的?”

阿溪转向陆长泽,捏紧手中的灯笼柄子:“爷,或许那面具人,亦是出自长公主府?”

眼下面具人的线索,无非是两个明面指向:洪丰文氏、采花大盗。

倘若包掌柜没有从中插手,面具人的身份就有些微妙了,且长公主频频派人私下接近林臻儿已是事实。

阿溪的顾虑并非毫无道理:文斐死后,朝廷对外称其是“暴病而亡”,市井传言是陆长泽下了黑手。但当日他翁婿二人前去传旨,实则带人进听明殿宣旨的人是林旭枝——此事瞒得过天下百姓,瞒不过宫中的明眼人。

皇帝没有要取文斐性命的打算,赐鸩酒只是幌子。对于这一点,长公主必然早已知晓,不然以她的性情,不会坐视心上人身死。

但文斐最终选择了饮毒。那日殿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林旭枝本人说不清楚……被长公主记恨,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而这位左都御史一身铮铮铁骨,平生唯一的软肋,正是膝下那个娇娇痴女。

以这个思路,楼从心受袭也能说得通,因为这世上最着紧她的那个人,正是背叛了文斐的魏亭。

陆长泽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早已练就一副临危不惧的胆色,他本觉得今夜之事扑朔迷离有待商榷,无论是楼从心还是阿溪,他们的说法都差点意思。

再者,那傻子好好地待在陆府,采花大盗也好,长公主也罢,还能潜进来欺负她?

可不知为何,此刻脑中浮现出林臻儿在他怀里奋力练字的样子,字写得那样丑,偏揉着手腕问他好不好看——

他骤然觉得心口一空:“别的路上再说,去芳华苑,走!”

……

陆长泽有一种不妙的直觉。始终无人应门的芳华苑,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胡杉觑着自家大人铁青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身后肃然而立的弟兄们,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阿溪。后者脸色也没好到哪去,跟哑了似的。

但大半夜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啊,他腿还瘸着呢!

他硬着头皮请示:“大人,您看这情形……”

陆长泽忽而笑了一声:“原来我陆府也是个摆设。”

这话他哪里敢接?胡杉悚然垂头,不敢多言。

“围住芳华苑,分兵彻查府中可疑之人。”陆长泽瞥向他的目光仿佛淬了毒,“天亮了我再跟你们算这笔帐。”

“是!”胡杉带着人飞速散开包围圈,腿都不敢明着多瘸几下,仿佛再逃晚些,那条腿也得留在这儿了。

打发了一众卫士,陆长泽伸手去推门,推不动。

门,在里面被上了栓。他的神情愈发可怖,像一只从冰窟里爬出来的恶鬼。

阿溪终于出声:“老爷只留小的在身边,若里头还有会武之人,该如何是好?万一来者设了陷阱……”

陆长泽不答,拔剑插入门缝,奋力往下斩去!

只听咔嘣一声异响,门闩落地!游蟒剑竟是生生将其斩断!

他踹开门板,拖着剑朝正房走去,一身煞气真真犹如阎罗再世。

阿溪怔然,飞速抢在他前头撞了进去,当即大叫:“留步!此间有迷香!”

……

三更半夜,陈广益被薅进陆府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待他给文斐把完脉,两只迷瞪的老眼顿时圆鼓鼓:“……夫人中了分量极重的迷药!”

再细看她喉咙处的红痕,彻底坐不住了,急切万分:“陆大人!这分明是钝器重力所伤,是何人敢下这样的狠手?!这是要她的命!若林老大人知道……”

等他对上陆长泽晦暗的眸子,嚷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

“陈老怀疑是我?”

他嗫嚅:“不敢。”

陆长泽不愿多说:“除了这些,可还验出了什么?”

他幽怨:“老朽焉知衣裳底下还有什么伤?”

“既如此,有劳您深夜奔波了。”陆长泽冷声道,“阿溪,带陈老去备药。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他坐在床前闭目了好一会,抱起床上的妻子,才发觉自己的手指有些抖。

她的脖颈不受控制地仰在他的臂弯里,肤若凝脂,淤红刺目。陆长泽看着,便开始有些不安。纵使决意划清界限,他也不愿旁人窥探她的身子。

那,只能他来了。

冬日穿的衣裳总是多些,陆长泽剥葱似的剥着怀里的人。待最后一件衣物滑落,美人如玉,比葱白还水嫩,柔若无骨地歪在他胸膛上。

他板着脸,像一个明察秋毫的判官,眼里只有她身上的伤:随着检视的进行,一颗心渐渐安定,疑窦越盛——凭她的姿色,如何全须全尾从采花贼手中逃过?

除了咽喉这处瘀伤,林臻儿后背还有几处磕碰的痕迹,看着摔得不轻,此外明面上没有可以称之为“伤”的地方了。

陆长泽顺着她的后颈,指尖穿过青丝一寸寸抚摸她后脑勺的头皮,果然摸到一处微肿。还好,没有湿意,不至于破皮。

那就是朝后摔下、后脑着地……这着实古怪。

作案之人,躲过重重防守潜入他陆府,迷晕这一院子的仆从,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为了卡着她的脖子摔打一顿?

打而不奸不杀,目的是什么?又是哪来的手段……能将这么多人搬运到此、且不惊动府中守卫?

此贼与潜入将军府的面具人,是同一个人么?若不是同一人,这两人今夜同步行事,到底是巧合还是受人指使?

若是同一人,对两位高官的府邸熟悉至此,更叫人惊悚。他遍寻脑中记忆,也找不到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这种诡异感,跟面具人给他的感觉一样,就像一个不合理的存在明晃晃摆在眼前。

按道理,魏轲不了解他府中情况,疑点该是出在他派去镇北将军府的人身上,但这批人领命前去的时间并不长,如何对将军府的地形布防了如指掌?莫非有奇人潜在其中当暗鬼?

陆长泽一时思绪万千,蹙眉看了眼天色。

罢了。左右这傻子没吃太大的亏,但愿后脑勺这一下没把人嗑傻回去。其余的,明日再作计较吧。

这么想着,他将怀里的人重新放平。忽觉她躺下的姿势有些别扭,伸手往被褥里撑起一抓,赫然摸出一个面具!

青面獠牙!

他的牙关瞬间咬死,腮帮子阵阵发紧!先去镇北将军府戏耍了一通,马不停蹄又来伤他夫人,还往她床上塞用过的面具!

挨千刀的狗贼!这是生怕他不知晓!!

若是旁人,或许会疑心潜入陆府之人是另一个带着相同面具的贼子。偏生他陆长泽一路在刑部扶摇而上,靠的就是一双毒辣的锐眼。

摩挲着面具上那颗断裂的獠牙,他当即认出这是在戏台上被魏亭拿长枪擦断的:从袖中锦袋拿出一小截尖牙,对准那颗断牙拼上,恰好吻合。

他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打颤,气的。他气得不行,给床上昏迷的人儿囫囵套了几层衣裳,打横抱起,向外疾行。

……

陆长泽猛地踢开房门,院中所有安置昏迷仆从的卫士齐刷刷抬头看他。

只见他回望这座昔日熟悉的屋子,阴恻恻道:“今夜给我……把芳华苑仔仔细细搜查一遍,弄醒海棠,叫她从旁跟着指认。何处有变动,一律记下。”

为贼不走空。不要她的色,不要她的命,他倒要看看那人做过什么。

阿溪瞥见他挂在胳膊肘上的獠牙面具,心里咯噔一声,上前问道:“更深露重,老爷这会子是要带臻夫人去哪里?”

“此处不安稳,且去书房安置一宿。”

阿溪凑得更近,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量低语:“倘若对方有意拿臻夫人作饵,此刻大人岂有命在?”

陆长泽撩起眼皮看他。

“大人的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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