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条慢吞吞地回到家里。
她去的时候觉得这条路很短，回来的时候却觉得有点漫长。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拂起，让西条清醒了不少。
她到家后放轻脚步上楼，分别去查看了一下熟睡的三人状况如何，然后才回到卧室。客房钥匙她早已给了织田作之助，倒是不担心她睡着后他没处休息。
西条在浴室里消磨了一个小时，等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夜已经深了。
时钟早已开始了新的一轮。
西条靠在床头，打开电脑看了一会文件，然后某个时刻她突然精神一振，阖上电脑起身下床，走到窗边将厚实的窗帘拉了个严实。屋中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等她回过身时，就看到浅金色的方块无声地浮现在空中。层层叠叠，细微的空间波动在房间中荡开，铺成一片的亚空间方块很快打开个缺口，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官立体、肤色冷白的长发男人。那男人穿着长风衣，裹得严严实实，戴着手套，甚至在盛夏围着围巾。随着他的出现，那些在昏暗房间中显得格外璀璨夺目的亚空间方块慢慢消散，如波纹般融入空气中。
西条静立在窗边，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不论看多少次，老师的异能力还是这么美。”
兰波轻轻瞥她一眼，没接这句奉承。
“生日快乐。”他转头看了一眼时间，“……好像晚了一点，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忙。”
西条干笑了两声，同样没接这句调侃。
“没准备礼物。”兰波这么说着，但还是丢了一个方盒过来，“随便买的，凑合一下吧。”
西条喜滋滋地上前，接住了方盒：“老师能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她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郑重地放到了书桌上，准备回头再拆。
她回头朝兰波看去，纠结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老师您来日本……准备待多久？”
“小住一段时间吧，没想好。”兰波说，“难得来一趟，看看你再说。”
兰波看着她微微睁大眼睛略显惊喜的模样，觉得她找的那个保镖果然没说错。她确实是喝得有点多了……但好像还挺可爱的。
“有地方给我住吗？”
“当然有。”西条立刻答道，“您想住在哪边？商业街附近方便一点，隔壁街区也有个空屋。”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脸上维持着微笑，垂落在身边的手却悄悄地攥紧了拳。她眨了眨眼，好像是纯粹的提出选项，没有任何个人偏好：“或者您就住在这里？哥哥他们明天就会回去了，不会吵到您的。这边平时只有我在。”
兰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不着那么麻烦。”
西条迅速地偃旗息鼓，不再动小脑筋，老老实实地说：“好吧，您想吃点什么吗？”
“我去弄杯红茶。不用你，我自己来就行。”他转身向外走去，随口问道，“二楼尽头那间房还空着对吧？”
“……！”西条欢快地追上前两步，然后被兰波一个回眸定在原地，“是的，您随意。”
兰波这会儿只觉得酒精的作用真神奇，他自己喝多了好像不是这反应啊。他看着穿着吊带睡衣，头发还湿漉漉垂下来，显得异常乖巧可爱，还不忘一直保持微笑的学生，说了句：“吹干头发再睡。”
西条眨了眨眼，温和笑着：“好的，谢谢老师。”
兰波点点头，转身离开，还随手替她关上了门。
他在黑暗中如履平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然后在下到一楼后，他伸手就打开了料理台上方的小灯。
他站在柜子旁边翻了翻，发觉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还真是一应俱全，就连他喜欢的红茶种类也有。兰波打开茶罐看了一眼，发现他的学生光是购买，完全不喝。
兰波沉默了一下。
这还真是……
他泡好了茶，端着杯子坐在沙发上感受这样静谧的时刻。
他虽然没有全程围观晚上的聚会，但对当时的热闹印象颇深。此刻的客厅里只坐着他一个人，料理台那边唯一打开了的灯盏只能勉强带来一点光明。红茶静静地散发着香味，杯中热气带来的升腾水雾很快消失不见。
兰波轻轻抿了一口茶，结果没等他放下茶杯，西条居然风风火火从楼上冲下来了，吓得兰波差点手抖了一下。他惊讶地回头，然后哑然。
西条把头发吹了个半干就跑下来了，颈间还围着条围巾。那是条跟兰波款式接近的红色方格围巾。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兰波，看表情真是欢喜极了：“谢谢老师的礼物，我很喜欢！”
资深间谍的兰波还能好整以暇地分析她：哦，看来她在自己哥哥面前基本就是这个状态。看看，这笑容的弧度都不一样了。
“小声点。”他提醒道，“不怕把你哥哥吵醒了？”
这个小醉鬼已经分辨不出这点音量到底能不能隔着两层楼吵醒醉倒过去的兄长了，听老师这么说，她立刻就噤了声。她眨巴眨巴眼，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兰波又嫌弃她：“穿好衣服再下来。”
她的睡衣是吊带的连衣短裙，勉强能到大腿中间。可能是为了方便使用吹风机，刚才她至少还穿着件丝质外袍，这会她直接就把外套脱掉了，只在吊带裙外不伦不类地围了个围巾。
西条抿嘴笑了笑。她甚至忘记穿鞋子了，光脚走在地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她小步蹭到沙发跟前，从后面探头过来看他的表情，围巾末端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她故意道：“老师，这不是您挑的睡衣吗？怎么，看不习惯吗？”
四年前西条把心存死志的兰波捡回来时，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当自己老师的，哪怕兰波对此兴趣不大，还提出不少要求刁难她，她也没有退却。结果等兰波真的顺水推舟决定教教她时，他意外发现这小姑娘的生活习惯已经乱成一团了：哪有人会直接穿衬衫西裤睡觉啊？
西条当然是有生活常识的，她哥哥西条高人不可能让她当个野人。但她那段时间真的太忙太累了，于是只要人还能维持生命体征，她就有点顾不得别的事情了。眼瞅着她精神状态堪忧，兰波实在看不过眼，干脆连带着训练计划一起，把不少生活习惯也给她加入到必修课当中了。
当时他还没觉得什么，只觉得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两人既然住在一起，他看着也能舒服点。只是时隔许久，兰波再次来到这里，发现自己留下的影响居然依旧存在时，他心情不是不复杂的。
“你不冷吗？”兰波双手捧着茶杯，神情懒散地问。
顺带一提，那吊带睡衣不是他的兴趣爱好，只是他隐约记得自己法国家中的妹妹似乎喜欢这种类型。当时的西条有点傻乎乎的，都说不清自己的喜好，他索性随手一指让她去买了，最起码布料足够舒适柔软。谁知道她居然将这个风格延续到了今天。
“不冷。”西条说，“要帮您把空调打高一点吗？”
兰波说：“不用。过来，坐下。”
西条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乖乖地应了一声。她也去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端着杯子坐了过来。
“杯子端稳。”兰波提醒了一句，“手伸出来。”
西条一愣，试探性地伸出左手。
“我不是要看那小子给你的定情信物。”兰波直接替她把茶杯端走，一把攥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强迫她把小臂露了出来，“这怎么搞的？”
她之前一直穿着长袖，哪怕在房间里也穿着外褂，所以兰波没注意到。眼下她估计是情绪激动忘记了，直接穿着无袖的衣物下楼，他这才看到她小臂内侧居然有长长一道狰狞的伤疤。这道伤疤的角度很糟糕，当时伤口估计深得可怕，怕不是动手人直接想废掉她的惯用手，还故意延长伤口加剧她的痛苦。这不像是战斗中受的伤。
“嗯……”西条含糊不清地开口，“一点意外。”
她那种轻松的神态被他两句话就弄消失了，现在脸上写满了紧张的情绪。
兰波嘲弄道：“什么意外？”
她学生的异能力可以让她将认知中的自己投影到现实，所以如果她在受到攻击前用能力覆盖住自己，在能力使用期间承接攻击，那么她的本体就可以规避掉这次伤害。这还是兰波陪她开发出来的能力。
以她优秀的体术和敏锐的战斗意识，就算真的是战斗中受的伤，这种能大幅削弱她战斗力的伤不应该落到本体上，就算她异能力耗尽，以她异能依靠认知发动的特性，如果她拼尽全力，也不至于留下这么深的伤疤。
于是他直接就问出口了：“那个无效化弄的？”
如果是能将她异能力无效化的能力者，那能够伤害到她也是合理的。
“……”西条有点抵触这个问题，但依旧否认了，“不是他。”
兰波那光泽比金石更甚的金绿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他沉默片刻，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是你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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