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西条手上微动，弹夹滑落，将新的满满一匣子子弹滑入，咔哒一声轻响，子弹又一次迸射而出。只是她又扣动了几次扳机，右臂传来的隐约痛感让她感觉手感略有些不对。
她没有执着于打完弹匣，而是中途停下，卸下子弹后就摘掉护目镜。
她偏头一看，发现梦野久作正一脸渴望地看着她手中那把9mm半自动，不由地觉得好笑。她将手枪在手上转了一圈，看着小孩惊讶的微微睁大双眼，故意道：“刚用过的枪械会发烫哦。”
梦野久作望着她，抿着唇眨了眨眼。
是故意演给她看的神情。
于是她明明可以另外拿一把枪给他，却还是调转了一下方向，将手里这把递了过去，口中稍微讲解了几句基本结构和使用方式。
她看着梦野久作举枪对靶子做射击的姿势，却没开口说什么，而是转过了身。中原中也从训练场的门口进来，他披着大衣戴着红色围巾，气势锋不可当。
西条微微低了低头：“首领。”
……怎么回事，下午太宰治脾气就有点阴晴不定，怎么这边的中原中也看着也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
梦野久作沉浸在兴奋里，等西条开了口才回神，立刻将武器放了下来，也跟着低头行礼：“Boss！”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梦野久作：“在教他用枪？”
西条微微颔首：“他今天挺努力的，带他玩一下。”
中原中也神色稍缓：“都这个时间了。”
他没再多说，而是指点了两句：“你这姿势不对。”
中原中也是港口mafia最强的体术大师，一般都是上拳头揍人，但不代表他不会用枪。这种黑手党的经典技能他当然也学过。
只不过是枪法没西条好而已。
中原中也瞄了几眼靶子上的弹孔，镇定地移开视线，没能从唯二的两个九环中发现西条对自己今日发挥的不满。
西条倒是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微表情，于是叮嘱梦野久作：“你的异能力需要受伤才能发动，近距离的话还比较容易控制伤势，远距离的话就可以考虑借助其他手段了。虽然对于强大的异能力者来说，枪械有时根本无法造成伤害，但如首领这样的强者是少数。”
她语气平淡：“比方说太宰，你找准位置给他两枪，哪怕他脑子再好也得躺进医院。”
“…………”梦野久作大受启发。
他已经看到自己放倒太宰先生、耀武扬威的那一天了！
“…………”中原中也大受震撼。
他直接梦回一年前西条把太宰治锤进ICU的那一天……等下，为什么入门第一课是教自己人怎么干掉自家干部的啊！
西条伸手摸了摸梦野久作的头，动作比起说是温情更接近威慑。
“乖一点，然后我才会找人教你枪法，懂吗？”
梦野久作温顺地点了点头，双手把西条先前给他的手枪递还回来。
“今天就到这吧。”西条说，“还要我送你回去吗？”
梦野久作缩了缩脖子，视线在两个成年人之间来回了几次。他品了品这个语气，于是乖乖地说：“我会自己回去的。”
中原中也看着小孩压抑着不安行礼离开，挑了挑眉：“他怎么样？”
西条将枪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放回原位：“有点小聪明，还算可以。”
“但他的异能只能受伤发动，确实限制太多。他要是想战斗的话，就不能想着依赖异能力，体术和枪法都得练起来。”
如果体术不够优秀的话，或许被敌人近身的瞬间就是命丧之时，哪还有发动异能力的时间。就算如此，若是被摸清了异能力，刀上淬毒或者用药，也都会受到影响。而换个角度思考，织田作之助的异能不是攻击型异能，握住枪却强得如同人间战神。
“不过他因为异能力而加入港口mafia，又因为异能力被关了这么久，年纪又这么小。”西条漫不经心的说，“先让他思维转变过来吧，不然只想着依靠异能力的话，他以后能变成医院常客。”
中原中也刚刚还在顺着这个思路思考Q的事，听到这几句话就顿时回神。
西条正将不同型号的枪支抽出来拆卸拼装再放回去，察觉到中原中也的目光，她回过头来，手上动作却没停：“怎么了？”
“你也是因为异能力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中原中也凝神注视着她，像是在看她久远的过去，“如今你的思维有所转变吗？”
西条手上动作一顿，然后转过身来。
她歪歪头看着中原中也：“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怎么了？”
中原中也：“…………”
他卸下了勉强撑着的首领架子，蓝眸暗淡，露出了些微沮丧的神情。
西条都把敬语换掉了，他也不再硬撑。左右这个小训练场里没有其他人，中原中也懒得维持礼仪，直接屈腿坐到了射击场外置物的小桌上。
他用鞋尖拨了拨地上的弹壳跟空弹夹，硬邦邦地说：“没怎么。”
不过是听说了太宰治在本部闹出乱子、绑架西条出门在市区搞爆炸、然后下午又被舞到脸上挑衅了一番、想把人叫过来挨骂结果太宰治又直接跑路到东京出差了而已。太宰治心情不好的时候中原中也不好过（他在外面乱撒黑泥，不独敌对势力头疼，自家势力也头疼），太宰治心情好了、开始闹事了，中原中也这个首领就更不好过了（哇塞，究竟谁家干部会带着致死量的炸药跑到总部大厅啊！他差点买一赠一啊，别带着同僚一起寻死啊！）
西条一上午都被太宰治绊在外面，她都没说什么，中原中也不好对她发这个牢骚。
而且更离谱的是，太宰治打着任务的旗号下午就出差去了东京，可他最后审核的那份东京的计划书，却是西条完成后提交的。
品品，品品，太宰治的任务，西条帮他写的报告。
这什么情况？
饶是他自己下达的命令要求他们两人合作，目的在于修补之前的裂痕，可这光速修补的速度……总之很令人不爽。
西条好奇地歪头，打量他的神情。
中原中也自从即位过后，就开始用组织首领的标准要求自己。西条隐晦地跟他保持了距离，他也就不过多越界，克制地保持在令她舒适的社交距离，除了特殊的日子，两人见面时他更多的是以首领的姿态来面对她。像这样坦诚的表露出情绪，还真是许久不见了。
其实西条多少也猜到是太宰治惹的祸，但久违地看到他这副少年气的样子，内心果然还是多有感慨。
“别不高兴。”她试图安慰，“具体是怎么了？太宰总这么烦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毕竟是个能因为跟狗置气，而吃掉一整包狗粮的太宰治，能提得起劲跟他锱铢必较到一定程度的也不是什么一般人。
听到她这样熟悉的、明明不太擅长却掏空心思的安慰，中原中也没忍住笑了下。但当他看见西条也随之挑了挑嘴角后，他的笑容就又一次僵在了脸上。
下午的时候，太宰治冷言冷语地质问他，当西条对他宣誓效忠、积日累月地陪伴在他身边后，他能坚守得住自己的准则吗？
“若是不能，你还是早点培养个继承人退位吧，或者干脆就让她离开。”在把人从水里捞上来、注意到那枚被她系在手腕上的戒指后，跑过来对着中原中也发泄愤怒的太宰治冷嘲热讽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吧？她又不是自愿来当这个连骨血都能沁成黑色的破烂黑手党的。”
彼时的中原中也愤怒拧眉，嘲讽了回去——就算他在智谋上不如太宰治适合担任首领，但在做人方面，他觉得他还是要高过那个自杀狂魔不少的。他们在组织里的风评区别已经说明一切了好吧？
而太宰治只是冷笑三声，转身走了。
——呵呵，他做不到，中也这个小矮子也别想做到。
但等中原中也气闷地处理完工作，就慢半拍地意识到了太宰治话里的潜台词。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以前相处时的很多细节：果然她是不太喜欢港口mafia的吧。
“不，跟他没什么关系。”中原中也低低地唤了一声，“佐井。”
西条应道：“嗯？”
中原中也又换了个称呼：“西条……多佳子。”
“……？”这下西条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轻轻应声：“嗯，我在。”
从未称呼过的陌生音节从喉间滚到舌尖，被低声念出口，中原中也却只觉得生疏。他屈着一条腿，将下颚搁到手肘上支着，定定地看着西条：“你考虑过未来某天不做黑手党吗？”
这么说来是的，大部分会加入黑手党的人，要么是身份有问题，要么是有自己的目的和野心想要达成，要么是走投无路、别无选择。港口mafia的大部分人连书都没有念过，即使能拥有个稳定的家庭也大多是成年过后自行组建的，像她这样的还真是没有。
她甚至忙于工作的同时还要远程考个本科学位出来，当时的中原中也仅是不理解并大为震撼，如今知道了她的情况后才终于懂了，她这么做是为了能在她兄长面前圆谎。
中原中也苦中作乐地想：就算原本是不相交的平行线，能和她相遇共处这几年，也是他赚了的吧？
但只要再一想到，对于他来说弥足珍贵的、在港口mafia的生活，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是凭空增添的痛苦，中原中也就……就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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