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一个妇人走近,身着异域服装,她满身珠光宝气,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妇人将孩童抱起,悲悯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便遭此难,被遗弃在这饥荒村庄。”

两个定睛看孩童的脸,眼中闪过惊喜,小小的孩子,生得漂亮极了。

身后侍女上前,唤她“王妃”,又道:“我们枉楸国王子,正缺个年纪相当的玩伴,这孩子既已被遗弃,不如王妃将他带回宫中,也免去他日后劫难。”

于是这般,孩童被赐名“浩恒”,被带回枉楸国王宫之中,浩恒与王子筠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浩恒一直以人类身份活于世间,他自己心中却明白,他是魔族。

他诞生于饥荒肆虐的村庄,他的到来,赐予人们饱食幸福的梦境。自己虽无法改变人们死亡的归途,却能叫他们的死亡免去些许痛苦。

时间渐渐流逝,浩恒享受于赐予人类美梦的过程中,也在一天天长大。

王子筠十六岁成人礼,筠带兵出征,大胜归来。

浩恒等在宫中,为筠凯旋而高兴,在酒宴上,浩恒又唱又跳,到最后醉酒在胡乱摆动身体,不停笑着恭喜筠。

众人醉酒后沉睡,浩恒用繁复法阵赐予美梦。

正是醉生迷蒙,世间美梦,只是转眼成空。

敌国趁此机会攻入,沉溺于美丽梦境的军队并无对抗之力,敌**队进入都城,如同进入麾下控制境地一般自由。敌国大有将枉楸国一举覆灭的念头。

待他如亲人的国王与王妃死在浩恒面前,王子筠带着从梦中惊醒的战士冲锋保卫国土。

浩恒利用能力将敌**队催眠入梦,只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查看梦境内容。

很快,敌军的将士清醒,他们看起来甚是疲惫,战力大幅下降。

浩恒虽不明白为何,可是依稀觉得自己能力变化。

王子筠在此战中下落不明,浩恒被推举为领袖,他带领将士向东南方向的雨林躲避。

浩恒带领臣民躲避进入东南圣域,他催动能力,令雨林位置隐藏,所有人类都无法通过自身能力找到进入这片雨林的方法。

在雨林之中,浩恒成为枉楸国的新一任国王,他率部众驱赶侵略者。

之后浩恒再次重建枉楸国,同时加固雨林中的法阵,若有人类进入,则会迷失方向。

为了避免臣民误入,浩恒将那片雨林称为“神圣灵域”,其中居住神明,若有人进入,会惹怒神明,破坏一生气运。

想来,“东南圣域”的名声起源于此。

成为国王之后,浩恒的生活重心则在政事之上,他尽力于让国民在现实中获得美好生活,所以自然不会再沉醉赐人美好梦境。

浩恒觉得对枉楸的人类臣民有所亏欠,所以格外关照。

在他潜心研究之下,枉楸国再次长治久安。

变动之后五年,浩恒二十一岁,浩恒变得极其稳重。

王子筠回到枉楸国,浩恒高兴得像个孩童,他手胡乱摆动着,笑容从未在他脸上停止,浩恒几乎要将自己身体黏在王子筠身上。

王子筠说了自己近些年的经历,同时向浩恒沾湿传说中的“中原”的衣服。那是一身青色的长衫,正是先前梦境中他们所见浩恒身上穿着的那件。

洗尘宴上,浩恒穿上王子筠带回的青色长衫,将长发束起,俨然朦胧烟雨的江南生长的美人模样。

他一双桃花眼下泛红,喝酒微醺后的浩恒格外迷离。浩恒落泪,拉着王子筠的手,一遍一遍问筠这几年过得可好,哪怕王子筠说自己很好,浩恒也一样不安心疼。

筠拍拍手,身后有人抬上来一座青铜炉子。

“我得到了一个宝物,可以炼制法器,得此法器,我们兄弟二人必能守好枉楸国。”

浩恒摇晃着身体,他走到青铜炉子旁边,凑近睁大双眼,他伸手拍了拍炉身,“这是什么劳什子?能练出什么宝贝?”

王子筠令人将准备好的材料倒入炉子之中,“浩恒,你且看好了。”

浩恒点头,又继续盯着那炉子看个不停。

只是……浩恒喝了太多的酒,还未等到结果,他便缓缓睡去。

当浩恒再次醒来是,整个都城箜芜一人,他看不见任何人,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让他觉得大事不妙。

他游走在空空荡荡的宫殿、都城之中,甚是迷茫。

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上他的心头,浩恒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再次令他人入梦,再一次导致悲剧。

浩恒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从始至终,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给自己的一场梦境……

他无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各种现象证明自己并不是所处梦境。

比如,青铜炉子之中安静躺着的白玉扇子,那应该就是他们炼制的法器。

再比如,他寻遍都城,发现城门处,筠的尸体。

浩恒不知道方才枉楸国经历过什么,他带着筠来到东南圣域之中,将筠掩埋,浩恒坚固法阵后,则陷入沉睡。

……

那阵风来时汹涌,可是离开时却是静悄悄。

眼前的幻象消失,视线之中再次出现雨林,画有法阵符号的石头安静躺在身边,并不曾移动。

青灯有些发蒙,“梦魔经历了这些,只是我们为什么能看得到这些……”

“梦魔沉睡时坚固法阵,法术留下情绪强烈的痕迹,也同时保留记忆在法阵中。”

“现在,回忆结束了?”

浩恒松开手,将玉佩还回她的手中,算是以此给她回答。

“我们现在要找到他?”

浩恒点头。

“你有头绪吗?”

“法阵坚固,极大程度地隐藏他的位置,我也只能凭借他身上的味道,一点点寻找下去。”

箜芜手指拢了拢,“找到他,唤醒他,这里的法阵便因此而解开。”

青灯思考片刻,从包袱中掏出檀器,此时檀器上是极其浓郁的深紫色,这颜色,自然是为了标记箜芜。

箜芜见此,不免怔怔。

终是箜芜忍不住,伸手将檀器拉过去。

“这是何物?”

“檀器,可以分辨魔族的。”

箜芜抿嘴,一双丹凤眼中似乎满是考究。

青灯不怕他看,半分遮掩都没有,大大方方地使用起来。

“先前那个地图,就是用的这个材料?”

“是的,”她讪笑声,“魔尊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如今我仰仗你活着,总要想办法,帮上你什么忙不是?”

青灯见他皱眉,忙轻轻推搡他的胳膊,“时间紧迫,咱们别说这些不重要的了。”

箜芜不发言语,而后向前迈步。

两个人先前行去,分开不同地方查找,好一番功夫之后,青灯找到了魔族。

只是与她想象中的不同,那魔族被埋在土中,植物覆盖其上,看起来小巧。

青灯呼唤箜芜的名字,在箜芜到来之后,她才敢用树枝拨开上面植物。

便有幽香传来,这是梦境中所闻到的气味,看来他们是找对地方了。

只是当覆盖在上面的土层全部刮开时,两个人看见了那把炼制成的神器羊脂玉扇。

箜芜皱眉,青灯茫然。

他捡起玉扇,拿在手中观看,箜芜企图展开扇子。只是那扇子似乎是一块白玉打成大致的形状,并没有展开的形态,所以箜芜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打开。

他反复浏览一边,手指轻抚在扇柄上雕刻的花纹。

“这果然是法器。”箜芜叹声,眉心微微蹙起,“也是那梦魔。”

青灯怔怔,“这是梦魔浩恒?”

箜芜眯眼,“是,是他的本体。”

她更是惊讶,“又是法器?”

“既是本体,也是法器,我们找对了。”

方才浩恒记忆中出现的熔炉,以及安静躺在熔炉之中的玉扇,青灯有一闪而过的直觉,她讶异,仍是不敢置信,“浩恒自出生起,便是魔物,魔族的本体怎么会是法器?”

“法器的本体是魔族,两者并不冲突。”

青灯感受到自己身体细微颤抖,“炼制法器的材料之一,是浩恒的身体。”

“是骨头。”

淡淡的这三个字,叫青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子筠怎么会……”

“先前在繁复梦境中闻到的味道,是其他材料的香气。法器的炼制会引来无数魔物,魔物吞噬枉楸国臣民。他只记得他的所见,只是眼见并不为实。”

箜芜执玉扇,他就要催动法力,银丝飞舞,飘扬漂亮景象。

“眼见并不为实,这句话是无上真理。”青灯叫住他,“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箜芜偏头看她,意愿坚定,却也在等待她的话。

青灯:“他现在被困在这山上,虽说我们看了刚才的场景,但是也并不知道他被封在这里的原因。如果他的记忆出错,或者他只给我们看到他想要我们看到的……如果他是无恶不作的魔族呢?”

这里虽是游戏世界,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并非代码下的冰冷运作,也是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箜芜沉默片刻。

“方才的梦境,你还想要无数次经历吗?”

如果将梦魔浩恒唤醒,世界或许会受到影响,也可能何事都不会发生。

若是梦魔浩恒苏醒,他们一定会再次陷入恐怖的重叠梦境。

青灯几乎瞬间就有了答案,那些梦境,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她的声音变得细弱,“或许会有人类因此受害,你……”

“我是魔族,在我眼里,那世间的人类经历什么我都无所谓。”

箜芜的声音亦是毫无情感。

青灯忽然有点明白,箜芜不会伤害人类,不会的原因只是他对此不感兴趣。

他因不伤害人类,并不是对人类的怜悯与爱护,只是基于对罪恶魔族的反抗。

箜芜抬手,作势继续行动。

青灯凝望着他的侧脸,见他好看轮廓,妖孽般容颜。

“无论如何,你不会有事。”

随后他催动法术,风声乍起,将他的话语模糊在喧嚣之中。

忽地,四周寂静下来,天地时间静止,被风吹落的叶子停在空中。

那柄玉扇漂浮向空中,扇柄上幻出一只手,那只手将扇子紧握,而后在虚空之中,渐渐有人形幻出。

青衫一袭,乌发束起。

眉间红点灼目,那双桃花眼缓缓睁开,眸中含情。

浩恒的眼眶红得厉害,凝望着两个人,垂眸下去,眼中流下行泪水。

他将清泪擦拭,双手捏扇柄,向两个人作揖,随即向后退却,身体隐秘于虚空中。

叶子下坠,风声呼呼作响,所有的一切再次动起来。

梦魔浩恒,似乎就这样离开这里。

两人退回路上,一路上沉默,到达森林法阵用的石头边,青灯望过去,看见唯有石头存在,上面的法术符号已经消失,就好像没有存在一般。

浩恒苏醒,这东南圣域的法阵应该也解开了吧?

两个人回到最初相见的地方,他伸手抚上曾经依靠的石头,目光追随手指,他划过石头外层,又将目光投向天际。

那双眼睛依旧是黯淡的深灰色。

青灯感觉他,很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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