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手心掐着一个青色的香囊，站在岸边目送渐远的船只，直至船只消失在天际。
清晨的阳光洒在那个青色香囊上，嫩黄色的丝线泛着金色的光。
香囊里装的是她与范谷成亲时剪下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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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范谷后，明希将吴青丢给汪许芸照顾后，便跟着林念前往常州府。
表面上范谷及其他背后的东瀛被移交到和范谷一同离开的赵四海身上，实则是被江明澜接管。
但这件事并未随着范谷的离开而结束，还有那些从矿场里抓捕的逃亡工匠需要处理。
于是明希在饭后被岑启河请到书房。
此时的她正垂眸看着手上的白纸黑字，这是岑启河请她坐在上首时塞给她的文书。
文书上头皆是那些逃亡工匠的遭遇，那一行行的黑字无不彰显大齐工匠处境的恶劣，字里行间更是清晰地透露出工匠的无奈和苦楚。
明希虽面上不显，但内心还有些许诧异，但她转头一想，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制度的腐朽易滋生**，而工匠不堪忍受，又无处声张，逃亡不过是他们仅有的反抗。
大齐有匠籍制度，同医户和军户一样，工匠因有某种手艺，著为匠籍，以免除其他徭役为代价役皆永充，世代罔替，工匠服役期间没有人身自由，没有任何报酬，只能领到一定的月粮。
工匠中又分为住坐匠和轮班匠，住坐匠住坐在当地，每月上工十日，而轮班匠每三年一班，班启六月，止于三月。
但渐渐的大齐各局却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逃亡工匠越来越多，但食粮工匠却越来越多。
为此江尧特意下令轮班工匠可以以银代役，轮班工匠有愿出银价者，可免赴京；不愿者仍然当班。
这举旨在“有力征银，无力上工”，是江尧为了针对当前工匠大批失班，征匠无着，官营生产效率低下，钱粮开支不减反增的现状而做出的举止。
然这一政策的实行并未取得良好的效果，逃亡的工匠只增不减。
岑启河面色铁青继续说道：“那些逃亡的工匠大部分都是留存在地方官局的轮班匠，代役银的实施他们本该包含其中，但随着工两加派于往昔，他们没能用代役银从当值中解脱，反而成天被拘在官局中劳役。”
“大部分的工匠是从南京织染局里逃出，从其中有一工匠所说，可得知他已服役十余年未得止，身负重役，又纳班银，实不胜困，又无从控诉，只得逃亡。”
林念眉头紧皱：“他们既已当值，那便无需缴纳班银，为何既当值又纳银？”
“我记得南京织染局记录在册的工匠人数达上千人，支米三千余石，怎会有工匠竟十余年未止？”
“上千人？”岑启河面色由青转黑，“那些工匠口中才道织染局中的工匠才不过百人。”
要么是工匠胡说八道，要么就是织染局中那些记录在册的工匠都是假的，钱粮则被内使侵吞。
这个念头一出，林念和岑启河都知晓真相定是后者，而且这种现象定不止南京织染局，恐已遍布大齐。
“官局中人不但肆意使役工匠，还妄收班银，中饱私囊，竟贪婪至此。”岑启河愤然拍桌道。
林念看着气得涨红脸的岑启河，突然问道：“岑叔，你想如何处理此事？”
岑启河一愣，他低头沉思良久，最后他力竭般跌坐在椅子上，他扯了扯嘴角道：“我会上报朝廷，严惩南京织染局，定还那些工匠一个公道。”
林念放在膝上的右手暗中攥紧拳头，他抬头直视岑启河，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只如此？”
岑启河双眼一闪，头微偏，错开林念的视线，低应了一声。
林念见状在内心叹了口气，他又开口说道：“岑叔，近几年逃亡的工匠不胜凡几，他们并不都是从南京织染局中逃出。”
岑启河抿着唇，不答。
半响后，岑启河才开口说道：“我也会恳请陛下清查其他官局。”
林念看着始终不肯与他直视的岑启河，眉头微皱，严声说道：“岑叔，你当真如此想？”
而另一旁的明希手上捧着一只茶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另一边静静地看着下首的林念和岑启河两人起争执，毫无插手之意。
林念将视线重新投向岑启河，步步紧逼：“岑叔，想必你也知晓此举终究治标不治本。”
“我...”岑启河重新抬起头，再对上林念的那张脸后，他又息了声。
林念等着岑启河开口，而岑启河始终未开口。
一时之间只有茶杯盖和茶杯的碰撞声在书房里回荡。
明希见书房陷入沉寂，看了一眼林念，又瞅了一眼岑启河，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恰巧视线对上望向她的林念。
明希随即打消念头，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不知过了多久，林念和岑启河两人始终僵持不下，明希便率先站起身说道：“今日先商讨到这，我累了，先让人带我去歇息的院子里。”
岑启河回过神赶忙站起身，正要亲自给明希领路，但被明希阻拦。
明希抬手示意岑启河止步，淡淡地开口说道：“你也累了，让侍从带路即可。”
岑启河只好作罢，抬手招来侍从，让其带着明希和林念去客院。
一路上明希一语不发，其他人自然不会出声，就这样一行人静悄悄地抵达客院。
夜幕将天空压低，一轮明月缓缓升起，静静挂在夜空上。
明希带着湿气走出浴房，一边伸手烘干自己的头发，一边让碧水和巧莲退下。
在门被掩上后，室内只有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这并不影响明希转移脚步，目标明确的朝窗边走去，她屈膝爬上软榻，盘膝坐在案桌前。
案桌上已放着纸笔，应是岑启河让人备好的。
明希倒水研墨，执起笔，就着从窗边探进来的银色月辉，她的手腕轻轻转动，笔尖在素白的纸上游走，留下铁画银钩的字迹。
明希看着眼前堪堪写满的纸，将笔放在笔架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明希将白纸折起，放进备好的信封中，随后将信封伸向窗外，窗外空无一物，但她对着窗外淡淡地说道：“将信交给二皇子。”
窗外一道黑影晃过，明希夹在指尖的信封也随之消失。
等信封被取走后，明希缓缓收回手，抬头正好看到被屋檐遮住的明月，她手一撑，直径从窗外跃到窗外。
明希赤足轻踩在冰凉的石面上，走出屋檐，站在银色月辉之下。
明希轻闭上眼，一股清幽的九里香随着清风，飘到鼻尖。
在这片寂静的夜色中，明希眼未睁，突然开口说道：“林大公子，如今夜色已晚，夜探女子闺房，非君子所为。”
看过这章的小可爱可以再看一遍呀
古代工匠地位低下，匠籍制度在明代确实是有的，直到清代才彻底废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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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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