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我房中柜子里的那个蝴蝶花纹的小箱子拿来。”刘大娘对着自己丈夫道。
“刘婶子,当年,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云老爹颤抖着唇,眼含热泪,语气哽咽。
“唉,本以为,这些事是要烂在我肚子里一辈子里。哪成想,你不成器,你的两个孩子倒是果断机智。”刘大娘毫不留情开口。
“你个杀千刀的,心肠怎的如此黑,开口就胡乱攀扯,你们可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啊。”云家祖母眼看事态不可控制,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我攀扯,我攀扯你什么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大娘冷冷道。
“都给我住口。”村长怒声道。
吼完,又对刘大娘沉声开口:“你好好说,将这件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清楚,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年……”刘婶子怅惘开口,缓缓道来。
云老爹少时丧母,家中就他一个孩子,云家祖父便续娶了如今的云家祖母王氏,王氏自认为是是县里人,下嫁到这一穷二白的渔村,始终心高气傲瞧不起人。
更何况,家中还有一个两三岁的继子,样样都要人操心,王氏更加不耐,时常对云老爹不是打便是骂。而云家祖父,常常出海,有着这个时代特有的大男子主义,男人只管养家糊口,不管后院之事。是以,云老爹常常求助无门。
一个几岁的幼童又怎敌得过大人的心眼儿,告状不成反被骂,渐渐地,云老爹只懂得默默承受,甚至对王氏言听计从。
幼时对云老二百般呵护,成家后照样对二房来者不拒。
可,他能够默默忍受,云柳的母亲丽娘不行。
二人相识于微末,丽娘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知文识趣、秀外慧中。此生只想找一个忠厚老实之人,安稳度日。
二人成亲后,对于二房的不要面皮,丽娘也没说什么,东临讲究孝道,作为夫君的妻子,理应承担起自己的一份责任。
可在自打她有孕起,很多事情,便像是从前那般可以随意揭过的了。
云二婶是与丽娘前后脚嫁入云家,丽娘怀上云晏时,云二婶也恰巧怀上了云家大娘子。按照王氏那偏心的性子,所有好东西全给了云二婶。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云家不再太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云家祖父过世后,王氏更是作威作福,稍有不顺心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嚷嚷着让云家祖父来带着她一同去了。
云老爹与丽娘都要名声,便也总是败下阵来。
直到云晏五岁那年冬日,云家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
那日,云老爹去了县里买腌制的海货,丽娘带着云晏在房中识字。五岁的小云晏天资聪慧,年仅五岁便可背诵多篇文章,甚至可写些小诗。
那时,云家二婶已经怀上三郎,与小云晏相比,二郎实在显得平平无奇。村里村外皆知,云家大郎君是读书之才,不知二郎君也自小用功。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王氏与云二婶的内心几不平衡。
恰好,那日傍晚,云晏因小憩时着了凉,发起了高热。丽娘心急如焚,可家中财帛皆由王氏把控。
无论丽娘怎样苦苦哀求,王氏始终是一句“幼儿高热而已,熬一熬便过去了,不用去医馆。”王氏看向云晏的眼神极为平静,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
眼见儿子的小脸越发红,意识也渐渐不清晰。丽娘无法,只能冒着大雪,一步一步带着云晏来到对自己帮助良多的刘大娘家中,打下欠条,在其帮助下,去到邻村找了大夫。
或是大夫学艺不精,一剂药下去,高热是渐渐退了,而喘症也就此留下,稍有不慎,便有丧命的可能。
说到此处,刘大娘早已眼眶通红:“你们是不知,那晚的天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那雪像是不要命的下,丽娘护着云晏过来时,都快成了雪人,连屋子都没进,央着我借她点银子,她要带孩子去看病。”
“我带了点钱便跟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去隔壁村找那老大夫,谁知,那一剂药便要一两银子,而隔几个时辰便要喝第二剂。”
刘大娘摸了摸眼角,继续道:“丽娘没办法,当即打了欠条,我又帮着她在邻村挨家挨户的借,才勉强凑到那么些钱。”
“小晏儿可怜啊,当初多么聪慧的一个孩子,在那一次大病后,身子越发弱。”刘大娘看向面沉如水的云晏,惋惜道。
“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没听说呢?”又村民疑惑开口。
刘大娘平了平呼吸,冷哼一声,斜眼看着面如土色的云老爹道:“那不是丽娘要顾着有些人的面子,想着家丑不可外么。”
“当初我就说她,可那小女娘也是个倔的,死活不愿意闹得兄弟阋墙。要我说,这二房算什么兄弟。”刘大娘恨恨道。
“照这么说来,那年丽娘大闹着要分家,始终没成功,不过是分出去住那件事也是为此了吧。”有脑子灵活的立即便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处。
“这我倒是不知晓,闹分家那事,早已是晏儿生病后的好几年了。那时,柳儿怕是都有四五岁了罢。”
“我还道丽娘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个中缘由她始终不曾对我说过。”刘大娘开口。
“想必是期间还发什么什么事罢。”方才开口的村民一脸鄙夷地看向仍旧坐在地上哀哀哭泣的云家祖母王氏说道。
王氏闻言,委屈抹泪,不等刘大娘家的借条送来,便主动开口:“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时老婆子我没拿出银钱来,被人记恨上了。可天地良心,那时候村里哪家日子好过,家里那么多人要养活,谁家孩子小病小痛不是熬一熬便过去了,我也不知大郎怎会如此严重,这事儿也怪不得我啊。”
闻言,一些家中确实拮据的村民面露理解。
王氏知道,若是云晏的事被闹大她还可以自保,那不过是她一时疏忽的问题,可若是丽娘当年闹分家的事出来,这家必定是非分不可了。
“听祖母的意思,这件事不能全怪在你的头上,是以,就算以此做要挟,你也还是不愿意分家对么?”云柳听完整个经过,不得不对原身记忆当中的母亲抱有一丝同情。
明明知晓这个家是个火坑,可为了她的子女,为了她的夫君,甚至为了可怕的人言和世俗,她还是看着自己清醒得沉沦。
“当年是我一时疏忽,对不住大郎,日后我定会好好弥补,这家怎么说也不能分。”王氏看向云晏,假惺惺地道。
云晏闻言冷笑一声,满脸不屑,正欲开口,便被云柳拦下:“大哥,我去和祖母说,相信念在她对你的亏欠上,一定会答应分家的。”
云柳看向云晏,暗示道。
云晏闻言,低头看了眼妹妹,见她眼中的了然与坚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也想看看,妹妹会怎么以那件事来要挟他们的好祖母。
云柳知道云晏的目的,先讲当年自己被迫害之事,引起民愤,在道出母亲被王氏推得小产,伤了身子,积劳成疾后,郁郁而终。
届时,就算是王氏有十张嘴,怕也百口莫辩。可,母亲已死,云柳不知云晏是否能拿出证据,就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相信云晏能够把事情处理好,但这出戏不能在此就轻易落幕。她要今日能够分家,也要王氏整日不得安宁。
云柳缓慢朝坐在地上的王氏走去,语气温柔:“祖母,我知道您老人家不忍一家人分做两家人,可是您放心,就算分了家,我们也是您的孙子孙女,仍旧会孝敬您。”
云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王氏身边扶起她,在王氏开口前,压低声音,冷冽开口:“祖母当真以为当年推我阿娘,害得她小产无人知晓么?”
王氏闻言一惊,本欲推开云柳的那双手就这般僵在那里,仍由云柳将她搀扶起来。
“别忘了,那年我五岁了。”
“今日若不是我拦着大哥,想必您怕是要去大牢度过以后得日子了。”云柳吓唬道。
“少唬我,你个丫头片子的话,如何能令县老爷相信?”王氏听到云柳说出自己那年的年龄时,便不再否认,不然这丫头不会跟她说这般多,早便闹得人尽皆知了。是以,干脆承认,只是语气有些外强中干。
“祖母息怒,我的话不足以成为证据,可二婶可以作为人证啊。”云柳说完,又笑着补充,语气危险而神秘:“况且,你以为以我阿娘的谨慎,大哥的聪慧,会找不到证据么?届时,只要到那官府把鼓一敲,告你个杀人未遂,祖母的后半辈子,怕是不会好受啊。”
实则,云家这点子事根本达不到告到官府的地步,这时候的大多数村子,都是一个大家族,很多家族事务都是由家族里处理,很少闹到官府。
更何况,云柳母亲的死,王氏只是其中的推手,更多的,是她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最后抑郁而终。
只是,如今的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生的畏惧,一听说报官,心里准害怕。王氏也是其中之一,云柳正是拿捏住这一点,逼得王氏松口。
如若不然,死去的母亲又要在风口浪尖走一遭。这本来便不是母亲所愿之事,否则当年如此多的事情,她不会选择忍气吞声。
再者,就算将这件事一道抖露出来,除了能换回分家之外,其余也不能做什么。云柳要的是二房互相猜忌,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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