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寻着原身记忆中的礼节不伦不类的福了福身。
礼不会行,但官话她会说。
于是,屋内,上首那二人便见面前这个浑身浮肿的小娘子,不卑不亢立于屋中,一身破衣烂衫难掩风华。
小娘子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道:“见过将军,民女名唤云柳,家住青州云阳县云渺村。民女自小粗鄙,对这礼节也不甚了解,还望将军见谅。”寻着原主记忆中东临王朝人们交流的模样,云柳打着官腔道。
“无妨,你且说说你为何在此。”
任寂说完便紧紧注视着云柳的一举一动,不错过她任何一个小动作。
云柳见此,心中纳罕,倒是个气势颇强的少年人。年纪不大,倒是板着一张严肃脸,显得不近人情。
不过她云柳是谁,前世因为不学无术与父亲三天两头斗法,后在父母相继离世后,一路跌跌撞撞着成长,商场上兵不血刃的事见了不知多少,阴险狡诈、气势逼人之人也见过不少。况且,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气弱之人,怎会被这点气势唬住?
不过,一向喜欢扮猪吃虎的她,还是露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怯怯道:“回将军,民女是云渺村云家二娘,今早出海打鱼,却被海浪将船打翻。民女昏了过去,醒来后便被将军所救。”
云柳说到此,佯装惶惶,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民女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什么好的海货,定然先孝敬将军您。”云柳扯着那张浮肿的面皮笑道。
“实话告诉你,且听你一人所言并不能让本将军相信,你的身份,上岸后,我自会派人查明,若是发现你有半句虚言,决不轻饶。”
任寂面容冷峻,字字句句寒凉如冰。
这人手上有着常年织渔网和干农活留下的老茧,还夹杂着一些被海水泡发的创口、不易察觉的伤痕。
那一双粗糙的小手,是底层百姓努力生活的痕迹,并不像细作。只是此处距离她口中的云渺村属实过远,此人身份仍旧存疑。
闻言,云柳心下明了,一介渔女而已,就算有些气度,又怎敌得过上阵杀敌的将军的威压,低低叹息一声,开始了她的表演。
只见她当机立断地往地上一跪一趴,放声哀嚎:“大人明察,民女祖上世世代代皆为云渺村村民,那祠堂里还有这祖先的姓名,民女绝无虚言,绝无虚言啊。”
小娘子气弱却不卑微。
云柳自知在商场厮杀多年,自己身上有些气场,就算被原身柔弱的身躯削弱不少,可眼神神态藏不住。
一介渔女,可以有气度,但不可有直面上位者的气场。
任寂像是被她哭得烦了,开口道:“行了,既然问心无愧,便不必如此。你且下去吧。”
闻言,云柳才缓缓收声,用那仍旧浮肿的手,低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泪,带着哭腔道:“多谢将军,民女告退。”
才回身走了几步,云柳又像是想起什么,急急对任寂大声道:“官爷,民女方才查看海浪和风向,极可能有飓风,还是尽快赶路为好。”
任寂不防这小娘子会来这一遭,着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眉心紧皱。
云柳面露胆怯,见任寂被吓,心里想,这下扯平了。
知道这人多疑,不会轻易相信她所说之言,云柳只低头不语。
果然,任寂闻言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此人的出现实在过于异常,就她的面目浮肿程度,照常理来说是定然活不下来,不过,世上奇人异事不少,或许此人只是身体问题,方才军医也说过,有人确实容易肿,她也许就是这类人。
任寂哪怕不愿掉以轻心,也只能暂时将她归为福大命大之徒。
就在云柳以为任寂会将她轰出去时,他开口了。
“你会看天象?”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怀疑。
任寂知道渔民或多或少会有自己判断天气的技巧,可眼前这小娘子实在过于瘦小,看上去像是尚未及笄,若是他一人,走了也就走了,但他此行的目的是巡视海防,隶属军务,几十名弟兄的前途系于他身,他不能冒险。
云柳知道,自己既然开口说了台风的事,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定会加重自己的嫌疑。
于是,她开始搜索原身记忆里有关她阿爹预测台风时的言语,道:“民女自小生活在海边,跟着阿爹学了点皮毛。今日早晚,彩霞过于艳丽,东边天上散布乱丝状有光云彩,听阿爹说,这般景况,八成是要有台风。还请将军相信民女。”
任寂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定定看着云柳,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
云柳压根不把这放在心上,前世这般或审视、或怀疑的目光她见得多了,但面上还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你且下去,你说的这些,我自会派人查验。”
云柳闻言佯装一脸欣喜,满眼崇拜看向任寂,那双有些肿却仍旧明亮夺目的杏眼里像是装入了漫天星辰,明亮灼人。
出去前,她还对着那张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脸笑眯眯地眨了眨眼,调戏意图明显。
而被调戏的任寂,只觉得有些不适,可一见人小娘子在被信任后如此开怀,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她只是因着能够回家,过于开心罢了。
这边,饱餐一顿的云柳压根不知任寂会这般为她开脱,这只是她一贯的臭毛病罢了。要紧之事有着落后,一放松下来,她便又是那不着调的模样,也是她老爹最看不惯的模样。
想起过世的父母,云柳有些悲哀的想,这样也好,对于她的忽然死亡,他们不必悲伤,自己也了无牵挂能够心无旁骛,好好活下去。
凭借原身的记忆,她知道这个王朝甚是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君民亲如一家。就连这临近海边的小渔村,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惜,幸福的世界里,总要有不辛来称托而原身一家便是那个不幸的人。
原身母亲在世时,一家子虽然生活拮据些,仍旧笑容可掬,自打母亲积劳成疾病逝后,父亲身子也每况愈下,日子一天难过一天。
原身小小年纪便独自出海,辛辛苦苦弄了点海货,还没拿到集市上,便被堂兄抢走。一开始原身还会反抗,可被打得多了,她索性便不反抗了,不过暗地里还是会暗戳戳找补回来。
只是没成想,一条年轻又隐忍腹黑的生命,就这般葬送在了大海。
想她前世,在父母走后,也是这般面上处处忍让,暗地里从不吃亏,直到后来成长起来,她才暴露本性。
如今从头再来,她也不惧。
云柳在房间里七想八想之时,任寂这边却是焦头烂额。
书房里,伴随着船外的滔天海浪声,任寂的一众手下吵得不可开交。
一年轻副官掷地有声开口:“将军,属下认为,那小娘子不过是仗着小小年纪空穴来风罢了,这碧波万里,哪有飓风来临模样,海防巡察乃重中之重,切不可大意。”
此人话音刚落,另一位上了年纪,有些粗矿的汉子道:“将军,属下幼时也听闻过飓风毫无征兆便来临之事。据说,生于海边常常出海之人,皆有一套预测方法。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紧接着,便是一场争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听得任寂脑袋疼,只觉耳周都是嗡嗡声。可他还是耐心听着,时不时给出自己的建议。
书房的烛火亮到后半夜,众人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也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翌日一早,云柳在海浪声中幽幽转醒。漂漂浮浮的感觉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水里,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
刚收拾好自己出门,便见到给自己送吃食的兵卒:“这是将军吩咐我送来的,云娘子慢用。”
云柳挑挑眉,心里不禁纳罕,这小将军还真个心细之人,见多了许多上位者的目中无人,这小将军倒是令人心生好感。
匆匆吃完,云柳便出了房门,才踏出房门瞧见外面的景色一瞬,系统便自动提示目前航速,比昨日快了不少,没成想,昨日那番胡言乱语居然有效,也没想到,此事居然如此顺利。
像这般人物能够采纳她这样身份的意见,确实算是个公听并观之人,对其印象分又增添了不少。
心里悬挂的大石终于落地,云柳心情愉悦地坐在船头吹着海风,享受着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光。
根据系统提示,在台风到达之前,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早已到达,暴风雨前的宁静,实在安逸。
老天待她不薄,前世的家族企业是餐饮,今生的世界,人们也极为注重口腹之欲,加之那个系统在她一晚上的细细摸索后,知道了它的具体效用。
能够预测海洋相关气象、海鲜菜谱、海底探险预测功能以及改善宿主体质,帮助宿主不被海底无氧、压强等相关因素影响,在海底来去自如。
于她现在的处境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
不等云柳开口夸上系统几句,它便发挥了它的价值。
“滴滴————”
脑中忽然响起的警报声让云柳头皮一麻,那日飘在海上时,系统测出台风时,也是这种声音。
果不其然,声音停下不过三秒,云柳面前又浮起一道旁人看不见的淡蓝色虚屏,上面显示的台风遇上洋流,移动速度翻倍增长,眼下船只速度根本无法活着回到岸上。
云柳倏然起身,转头便往任寂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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