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霞光漫天,整个云阳县都被笼罩在暖光中。
迷宫似的小巷里,一辆木质手推车被扔在其中一条人迹罕见的小巷中,隐在霞光的阴影里,略显凄凉。
不多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响起,离手推车越来越近。
“唉,世上像我这般的好人还真是不多了。”来人正是本来下定决心走人的云柳。
她一脸无奈的将任寂身上的菜叶扒开,露出那张苍白的俊容。
“喂,醒醒。”见人没反应,云柳又拍了拍他的脸,小声嘀咕:“不会真死了吧?”说着便准备去摸任寂的颈动脉,不料手还未碰到人,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
“你不是走了么,怎的又大发善心回来了?”这可一点都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这不是怕将军没死透,届时又报复我的家人么?”云柳反唇相讥。
任寂默,时常被人拿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事讽刺,实在不好受,可偏偏,这一切都是他一时情急造成的,只能沉默受着。
云柳虽话说得不客气,但还是将人小心翼翼弄下车,将自己方才去卖干粮的小店里要来的水喂了点给任寂,便准备在这里等着接应任寂的人来。
二人静静坐在没有其余人的小巷中,沐浴在霞光中,气氛静谧,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听闻。
任寂在缓过劲儿来后,微微偏头看向了靠坐在墙边的女娘,长而卷的睫毛、高而挺的翘鼻,加上丰润饱满的樱唇,霞光斜斜洒在她精致的面庞上,像是名家手下的美人图。
尽管二人不对付,任寂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比起第一次见面的灰头土脸,现在的似乎判若两人。
明明是个内心柔软善良之人,却愣是要将自己附上一副冷漠的盔甲,这一刻,任寂承认,他似乎有点好奇眼前之人的过去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任寂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咬着牙,扶着墙一点点站起,只是平日里挺直的脊背略显弯曲,另一只手按着胸口的伤口,额头的冷汗一颗颗滑落,加上凌乱的头发和衣衫,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跟我走。”或许是因为伤口过于疼痛,任寂的这句话听在云柳的耳里,就显得有些硬邦邦的。
云柳本欲伸出去扶人的双手立即收了回来,心想,这人居然还是个狗脾气的白眼狼。
“既然将军已经有了去处,我便不奉陪了。”说这便要走。
还不等云柳迈出一步,任寂便哑着声开口:“你若是想死,就直接回去。”
云柳疑惑回头,不解地看向任寂:“你是何意思?”
“在我与那县丞等人交上手时,便知中了计,而你在发现那人后立即坐在了我的身边,你以为,他们没认出你么。一时半刻不对你动手,不过是你对于他们而言,无足轻重罢了。可偏偏,此刻那店里……没了你我的踪迹,你说在那群人暗中搜查……仍找不到我后,会不会、会不会联想到你的身上。”因着伤势,任寂白着脸一字一顿的说完这番话。
以云柳的聪明,在任寂说到一半时便猜出了大概,此刻从他口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后,云柳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将军真是好算计。”云柳阴恻恻地说,那双明亮的杏眼里,此刻暗沉沉的,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
“好说好说。若不如此,以你的性子,就算被我胁迫,在为我办事时,也定会阳奉阴违。”任寂扯唇一笑,配上那张惨白的面庞,倒是多了一份病弱之美。
“而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伙人,与我需要你帮我办的那件事怕是也有着牵连,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任寂喘着粗气补充道。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才是云柳最好的选择。
云柳定定看了几许眼前之人,果断扶着人,道:“指路。”既然已经被迫上了贼船,那她也不会犹豫再三。
一是她惜命,二是她有预感,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被那群人盯上,与其被他们拉下水,还不如与任寂同一战线,至少她知道这人的底线。
至于为何她如此肯定自己会被那群人盯上,其一,那县丞似乎在去云渺村的那次就有意无意打探村中人的水性,其二,除非自己不想做海货生意,只要是做了,那水性好这一点便瞒不住,与其届时被人暗算弄得手忙脚乱,还不如现在就找一个背后是皇帝的靠山。
海底淘宝而已,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云柳在任寂的指挥下又七拐八拐的来到另一条巷子,推开了一间小院子的门。
二人进入院中后,云柳便将人扶坐在院内的石凳上,自己也顺势坐下直喘气。
“云娘子还真是有勇有谋。”任寂对于方才云柳的果断抉择做出评价。
“呵,不及将军会牵连无辜。”云柳喝了口水,淡淡讥讽道。
任寂不以为意的扯扯唇:“你该知道,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这世间多的是‘怀璧其罪’的故事。”
云柳冷嗤一声:“若是我云家人少了一根毫毛,都是你镇北将军没本事。”
“这是自然,云娘子替我办事,我定会护好你的家人。”
话到此处该说的都说明白了,在青云带人来之前,二人没有再说半个字。
“将军恕罪,属下来迟。”青云等人一进院内便跪下请罪。
任寂没有计较,让人起来后,便对青云吩咐道:“派人送云娘子等人回去,注意时刻暗中保护云家等人。”
这话,是吩咐属下,也是特意说给云柳听。
云柳闻言淡淡一笑,走到任寂跟前,逼近他,笑容转变得危险至极:“那便有劳将军了。”
任寂坐在石凳上,对于云柳的靠近有些不适应,但重伤之下的他眼下实在没力气将人推开,只觉瞬间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耳根又不自觉的烫了起来。
“将军害羞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不是都已将见过了么。”云柳见到那泛红的耳根,语气放轻,极尽魅惑。
可此话歧义过大,任寂理解的是她帮自己处理伤口,此刻又老毛病犯了,不调戏调戏他,她今日所受之气怕是解决不了。而任寂身后的一众属下像是被使了定身术,一个个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只看向云柳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在任寂意识到自己的属下误会后,云柳早已逃之夭夭。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不是少年老成么?不是爱拉人下水么?那就让他试试有口难言,被人戏耍还只能被迫接受的那种憋屈是何感受。
她可不信她能够顶着那张死人脸去跟自己的下属解释她今日的那番话。
漫天霞光渐渐迎娶,天色一寸寸暗下来。
云渺村隔壁的小渔村内,一间土坯房里,半明半暗的烛光将桌前男人的身影照得明明灭灭。
随着“吱呀”一声,一道身影轻盈的进了房内后,立即对那男子行礼道:“大人。”
那人不咸不淡应了一句:“嗯,免礼。”
“人找到了?”男人问,
“回大人,属下无能,让人给,跑了。”来人低头惭愧道。
“唉,不怪你。任烔的儿子,怎会是无能之辈。能伤他几分,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来人面部有些抽动,脸色十分不好看,显然是因着自己如此年纪还被拿来与算是自己小辈的人相比,甚至还不如那人而不服气。
“你来云阳县多少时日了?”那人用一根小竹签拨弄着烛火,漫不经心地问道。
半明半灭的烛光将男人脸上的银白色面具照映得时白时灰,像极了暗夜里的鬼魅。
对面的人见状,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回道:“两年之久。”
面具人点点头,“看来这县丞确实辛苦,瞧你这些年都老了些许。”
来人正是逃跑的县丞,他闻言,有些动容道:“为大人效劳,是属下三世修来的福分。”
面具人笑了笑没说话。
县丞见此,继续道:“姓王的县令实在不堪大用,若不是我在旁提点,此人怕是早就下马,今日还差点被一小小院外摆了一道。此人如今已经失去价值,大人应当是弃了这个棋子了罢。”
“你有何看法?”
县丞佯装为难开口:“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呵,你可聪明的很,都能猜中我的心思了,怎会愚钝,一颗弃子而已,杀了便是,不是么?”面具人声音幽冷道。
不等县丞反应,只觉胸口一凉,缓缓低头看去,便见左胸处早已刺入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烛火下闪着红光。
“大人?”
“整整两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你不会以为,你还是一颗有大用的棋子吧?”面具人语气幽幽,像是游戏人间般随意。
“还有,作为下属,最忌讳之事便是猜测主子的心思,今日我便发发善心,教教你。”
手腕翻转间,他猛地一抽匕首,鲜血崩出,溅在银色面具上,在黑夜里显得诡异又惊悚。
“唉,还得我亲自出马啊,不然主子都等不了了。”
当夜,这座小渔村的村边,一座屋子起了大火,据说里面那瘸腿汉子被烧焦,死状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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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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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将军害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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