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骤亮，灯光洒遍全场，顾歆不得不眯起眼睛，回头望去。
一个人逆光而来，面部隐在黑暗里，却更显现出肩宽腿长的好身材。他施施然走到俞茉的身边，牵起她的手，两人走到灯光明亮的台上。
钟倦每次的出场亮相，都犹如天神。
这是他一贯的安排。
他身穿一件宝蓝色的西装，修身挺括，微笑优雅迷人，轻轻抬臂、挥手，幅度完美。全场的目光像磁石般被自觉吸引，相机快门声不绝于耳。
两人的衣着是精心搭配的情侣色，完美的情侣身高，完美的好身材和好脸蛋。
台下记者瞬间沸腾，有人兴奋喊他的名字，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手忙脚乱拍照，有人急不可耐上前提问。只有工作人员声嘶力竭，勉强维持秩序。
但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即将再度引爆热搜、甚至会让服务器瘫痪的头条。
因为那是夏国娱乐圈顶级天王，手眼通天的演员、歌手、制片人、公司总裁，钟倦。
人在这种时候，会很清晰地觉知到自己的渺小，以及与这个疯狂世界的格格不入。
顾歆的微笑冻成一副僵硬的面具，木然戴在脸上。
钟倦抬手示意，台下渐渐安静：“谢谢各位的好意，我也是来看电影的，毕竟，我也算是《初夏》的父亲之一。”
什么？《初夏》也有他的投资？
钟倦的工作室这几年的确到处试水，但星晟作为大出品方，竟会让他插手投资制作，可见二者之间利益关系匪浅。
“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公布婚讯？”一旁的安素微微侧身，凑到顾歆耳边。
顾歆低眉敛目，事不关己：“可不是嘛，俞桑死了还没两个月呢。”
“看小两口这甜蜜劲儿，怕是早不记得谁是俞桑了。不过那姑娘，倒也死不足惜。”
顾歆微微苦笑一声，知道安素是局外人，虽然话说得尖锐，也不往心里去。
但不知怎的，因这句话触动了什么，她倒颇有些百感交集，被闪光灯刺得双眼微痛，几欲流泪。
人们不关心真相，人们只关心吃瓜。
“感谢各位观看。本次试映是导演剪辑版，如果对《初夏》有任何意见或建议，欢迎畅所欲言，当然，要是各位回去之后能美言几句，我就先在这里谢过，”林季平迅速控场，“接下来是自由提问时间，请我们的演员回到台上来。”
由于钟倦突然到来，已经安排好的座位变得有些微妙。最终是林导坐在中心C位，左边是钟倦和俞茉，右边坐着童桐、顾歆和安素。
这样一来，钟倦和俞茉俨然才是主角。
“请问钟先生和俞小姐，两位的好事何时临近？”毫不意外，记者开口就问八卦。
不能喧宾夺主的规矩，钟倦显然也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不好意思，今天我也是来看电影的，私人问题恕不回答。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肯定也不会藏着掖着。大家行行好，别为难我了，将话筒还给这几位吧。”
他紧紧牵着俞茉的手，俞茉脸上笑开了花，两人恩爱万分，这意思跟官宣也没分别。
那天在录音中听到的哭诉，此刻已经根本不见半分影子。
但顾歆知道，之所以会有今天，完全是因为俞茉的孤注一掷。
记者们便也不坚持，转而问回电影，基本也是林季平和两位主演回答，顾歆保持微笑，好整以暇。
“最后一个问题。”二十分钟的提问时间很快就到。
顾歆松了一口气，暗暗伸手，揉了揉桌下酸胀的小腿，正瞟见一个记者站起身，目光直勾勾望向自己：“刚才试映中，我们的确看到了那段精彩的掌掴戏，目前有些传闻说俞茉借机故意NG来公报私仇，是真的吗？您怎么看？”
顾歆站起身来，微笑倾听他的问题，脸上不动声色。记者说完，台下人不禁都饶有兴趣，钟倦的眼神更是玩味，等待她怎么处理这棘手的情况。
顾歆笑容优雅：“各位演员包括工作人员都很专业，这种传闻当然是无稽之谈。俞茉小姐的优秀演技，大家有目共睹，我和她合作很愉快。”
说着，她走到俞茉身边，依然保持微笑。俞茉知道她想要展示友好，以击破传闻，便也欣然起身，伸手向她的胳膊揽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顾歆突然抬手，结结实实扇了俞茉一个清脆的耳光。
全场瞠目结舌，一片死寂。
她下手又狠又准，俞茉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意识捂脸，神色又是疑惑，又是愠怒，顾歆笑得倾国倾城：“当时俞茉姐就像这样，一遍过呢。以防各位不信，我们特地演示给大家看。”
俞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衬着鲜红的手指印，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但是当着剧组和记者的面，她没办法发作，何况，顾歆连借口都找好了。
这是“我们”的安排呢。
这个哑巴亏，她不吃也得含泪吞下去。
顾歆若无其事，回到座位：“记者朋友还有问题吗？”
不愧是林季平，迅速回神，虽然还有点结巴：“如……如之前所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今天的首映礼就此结束，感谢各位大驾光临。”
顾歆随演员退场，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事全然没有发生过。
俞茉下场之后，面沉如水，进休息室时将门甩得震天响。
童桐看着钟倦神情紧张地跟进去，偷偷给顾歆比了个大拇指。
回到休息室，安素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我的天哪！你刚才那招，可太解气了！”
社交网络上，“《初夏》发布会女二掌掴女一”的词条挂在热搜榜首，红到发黑，连钟倦和俞茉公开牵手的新闻，都只能屈居第二。
顾歆不傻，她当然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但俞茉反正已视她如眼中钉，她再如何小心退让，只能招致对方变本加厉的针对。
反正现在电影杀青，片酬支付，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参演只为学习、积累表演经验和赚钱，没想过一炮而红。
尤其现在知道有钟倦参与投资，她恨不得删光自己所有戏份。
她嫌脏。
安素刷着微博，将评论念给她听：“现在的新人，个个都不简单啊！有人爆料她今天坐宾利出席的，是不是富二代大小姐玩票呢？”
“死气沉沉的内娱活过来了！顾歆小姐姐，赞美你！”
“俞茉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吧？钟倦和她当场才官宣，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等着吧，还会有好戏登场！”
“这片戏外比戏里还好看，我倒有点期待上映了！”
“你们懂什么，这就是片方炒作罢了。”
“就你清醒！你那么理客中，还来吃瓜干嘛！”
顾歆微微一笑，拿包走人：“打工人要下班了。”
“等等我！”安素连忙追上。
临走时，顾歆转头看了一眼，俞茉的休息室门依然紧闭。
人生第一个演出项目顺利结束，她现在心情大好。
顾歆和安素乘电梯下楼，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远处影影绰绰。从那些五颜六色的横幅里，顾歆辨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是粉丝。
童桐的应援色是嫩绿色，说是春天的梧桐叶。而万绿丛中那些紫色，似乎是俞茉的粉丝。
当然，作为忍辱负重养大白眼狼妹妹、成全她音乐事业却被辜负的好姐姐，作为天王巨星背后的贤内助，她现在当然会有粉丝。
前世俞桑也有过自己的歌迷，她喜欢白蔷薇，歌迷便以它作为代表，她走到哪里，都会有这些可爱的人们相随，她一直心怀感激，从未厌烦。
夏国娱乐圈中，俞桑对粉丝的温柔和善意是出名的。然而现在，如果还有说敢公开说自己喜欢俞桑，肯定会被骂三观不正吧。
顾歆当然不期望自己有粉丝，事实上现在的她走在路上，也基本没人认识，她也不打算伪装。
明叔的黑色宾利准时开来，停在门口，顾歆与安素告别，正要上车，突然有人喊道：“顾歆！”
她下意识回头，撞上好几个兴奋的笑脸：“顾歆姐姐，真的是你！”
她不明所以，但随即有更多的年轻女孩跑过来：“顾歆姐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有一瞬间，顾歆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她们手里抱着的灯牌和横幅虽然抹去了字，别人不认识，她却刻骨铭心。
是白蔷薇。
命运真爱跟她开玩笑。
“为什么？”她喃喃道。
面前的女孩有些疑惑，失望道：“姐姐是不是不愿意？那我们不打扰你哦。”
顾歆终于回过神，接过纸和笔：“啊，不是，当然可以。”
她完全没有预料，连签名都没练过，下笔的瞬间，差点习惯性写成“俞桑”。
“顾歆姐姐，你今天干得真漂亮，给我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我们决定，以后为你打call！”那抱着白蔷薇灯牌的女孩低声说完，欢天喜地跑回去了。
其他人见她态度和善，也纷纷拿出笔，伸到顾歆面前。
“姐姐，你好仙女，真人比照片还漂亮多了！”
“我们守了一上午，只有你不走VIP通道，你人好好！”
“我和我同学都喜欢你，你下一部会演什么啊？”
曾经的她游刃有余，现在虽然人不多，顾歆却反而有点手忙脚乱。
“谢谢，谢谢你们的喜欢。”
“我之后在华城电影学院有话剧演出，欢迎大家来看。”
女孩子们拿到签名，心满意足，叽叽喳喳地散去。
顾歆坐上宾利，摇上车窗之前，听到现场其他粉丝的窃窃私语。
“她人还挺好的，跟网上说的不太一样。”
“你傻啊，明星对外当然都是礼貌和善，人家演员演这个，简单得很。”
“哇，她坐的车确实是宾利诶，不会真有什么神秘身份吧？”
顾歆微微一笑，摇上车窗，手机此时微震，进来一条匿名短信。
“你等着糊穿地心吧。”
顾歆漫不经心，点击删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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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15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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