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寒暄过后,安越瑜也没有耽误太久,而是直奔主题。
“定希今天来是为了学校的事么?”安越瑜面带笑意。
“是这样的,小姐,我刚从法国回国,对于国内的教学也不太了解。”安定希也有些无奈,对于教书,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但是他更清楚的是,画画真的很费钱,而以他自己现在的能力,暂时不太能养活自己。
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为了自己的白颜料出卖自己,也不是什么很难为情的事情。
只是安定希觉得,让他去误人子弟还行,教书育人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些。
没有能力,态度来替,所以安定希决定向大小姐展示一下自己还是有心的态度。
“所以,我想先来请教一下小姐,也做一下准备。”安定希说道。
“现在也很少有老师是专门学习过如何做老师的,”安越瑜说道,事实上,在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有了师范学校,但是招生不多,培养出来的教师也有限,大部分都是中学毕业后选择当老师,“承德中学的学费并不高,大部分老师也都是中学或者大学毕业后选择当老师的,出过国的并不多。”
安定希点点头,现在国内的师范教育的确是不如外国健全的。
“其实大部分老师一开始都是没有如何教学这个概念的,所以,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安越瑜说道,比起后世师范生们接受的教学培训,这个时代的老师的确是“不合格”的,“承德中学的收分并不低,所以学生大部分都是愿意去钻研的。”
安定希感觉自己心里苦,虽然他知道安越瑜已经努力在安慰他了,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忽略自己“能力不足”的事实。
安家专门请来的老师对于教书育人的确是擅长的,但是客观来说,安家的“学生”和普通的学生是完全不同的。无数次地筛选,大浪淘沙后能够进入出国留学预备役的,基本都是自学能力极强的一批人。
说得实在些,安家的教育一开始就是冲着精英教育去的,这和承德中学有本质上的不同。
安定希的父亲是法国人,法语也可以算是他的母语,他是从小就学习法语的,小时候读的也是专门的教会学校,这造成他并不了解正常的中学是如何教授学生一门外语的。
而且,安定希所忧心的并不是他比其他人教得差,而是教不会学生。
这个时候很多老师其实也并不在乎学生能不能听懂,而对于承德中学的一部分学生来说,学习法语并不是必须的,安定希怀疑,鸡同鸭讲会是他课堂经常出现的场景。
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安定希并不是没有遭遇过尴尬的事情,他所在的学校大部分都是老巴黎人,家世都是很好的,他们的在艺术方面的造诣比他要强许多。
而他,一开始也有过举步维艰的时候,如听天书的课堂,周围同学的排斥……这些压力差点让安定希选择放弃绘画。
正因为体会过完全听不懂老师上课的感觉,安定希才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和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
“……”安定希沉吟许久,又想到了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对于安越瑜的评价,才谨慎地开口,“小姐,如果学生教不会怎么办?”
“这要分两种情况,”安越瑜倒是不知道安定希内心的考量,她只是就事论事地回答,“如果学生愿意学,也有能力学,而你教不会,那就是你的问题,但是如果学生并不愿意学,或者说实在是能力欠缺,那就放手吧。”
在安越瑜看来,教学是双向选择的事情,并不是老师剃头挑子一头热就能做好的。
在学生实在不愿意学,或者实在学不会的时候,安越瑜倒是觉得没必要强求,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不可能要求他们万马齐喑。
“学习语言无外乎听说读写,积累词汇,掌握语法,你从这方面教就好。”安越瑜说道,“如果心里没底,你可以先搞个摸底测试,看看他们的掌握情况。”
安越瑜觉得,她也应该搞搞月考期中考之类的试试,不然她也没法掌握学生的学习情况。
“摸底测试?”安定希有些疑惑。
“就是通过考试一类的手段,测试一下学生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安越瑜回答。
这个时候对于教学的管理并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就像法语,并不是每个学校的必修,而大学也是自主招考,中学教育自然不可能像后世那样有固定的教学提纲和进度要求。
安越瑜开始思考考试的可行性,在现在,大部分学科其实都没有建立体系,许多东西都处于摸索阶段,她或许可以引进更多的现代教学理念。
不过这些主要还是要靠温琛他们,毕竟要改革得契合这个时代。
“不过,我觉得还有一点很重要,”安越瑜说道,“你需要思考,你想要教给学生什么。”
少了一半课程安排的安越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坐在单人办公室里,开始思考自己的计划。
和康慕的交易她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是她选择盟友的好机会,也是她计划更进一步的机会,而且她也必须测试,在这个时代,舆论战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她必须作为一个参与者去体验,而不是作为一个旁观者。
想要获得其他人的支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人和你同一立场,说得直白些,便是让他觉得你们的利益一致。
而舆论引导,所想要达到的结果便是如此,让尽可能多的人觉得大家是一路人,是利益共同体。
当然,安越瑜并不觉得这个方法适合用在屈夏的事情上,毕竟女性做官这件事本身对于男权来说就是挑战,她可以拉拢的人大概率就是本身就会支持这件事的人,也就是这个时代新兴、开放的人士。
但是这些并不够,安越瑜所需要的是让大部分人都能支持——不仅仅是认可——让女性做官。
是的,不只是屈夏,更是女性。
安越瑜需要屈夏去撕开这道口子,但是这道口子不能只停留在“屈夏”。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请进。”安越瑜朗声道。
“安老师。”进来的人是林筱菡。
林筱菡的状态称不上好,她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安越瑜有些讶异,毕竟周末时候,林筱菡可不是这个状态。
“林同学,请坐。”安越瑜对着林筱菡露出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随后为林筱菡倒了一杯热水。
安越瑜没有提问,林筱菡的状态并不适合她提问,她更需要的或许是倾听。
林筱菡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甚至于她已经有些后悔于自己的冲动了。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冷静下来思考完自己的未来了,她并不想放弃,更不想听从父母安排嫁人,她依旧想要坚持写作,但是她并不知道结果是否可以如她所愿。
有希望的努力才是坚持,没有希望的努力只是煎熬,林筱菡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能够忍耐煎熬的人,她需要别人的认可,需要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意义。
“安老师,”林筱菡犹豫着开口,她双手紧紧握住温热的玻璃杯,面色紧张,“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们,愿意听我们的求助?”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呢?”安越瑜笑眯眯地反问道。
“我不明白,”林筱菡摇摇头,现在的大环境下,女性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哪怕是激进派希望达到的也是让男性去解放女性,在女性身上投入所得回报并不高,就像她的兄长也认为她应该嫁人,“女性想要反抗是很困难的,您的做法或许并不会有收益。”
“因为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只会为了自己的集团奋斗,如果女性想要解放自己,只能靠自己,靠着其他人达到的‘解放’,随时都可以变成新的枷锁。”安越瑜说道,只有自己能立得住、立得稳才能在真正赢得属于自己的尊严,如果只靠着别人的“施舍”赢得“解放”,那不过是套上了另一个以“解放”为名的枷锁。
缺少劳动力时鼓吹男女平等,鼓励女性劳动,等到社会平稳之时,又开始鼓吹家庭主妇更好——这一套操作从西欧到东亚,一次次地被成功应用。
他们用着最义正辞严的话语,做着最为简单朴素的剥削。女性被迫在社会和家庭之间摇摆,而评判一个人的价值,却总是把家庭价值剥除的,毕竟家庭比起社会来说,是那么的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人不可能扭转整个社会,只有足够多的人觉醒,这个社会才会真正的觉醒。”安越瑜笑了笑,“哪怕我的付出没有多少成效,总是为后来人提供了一种可能的,哪怕这条路我走错了,但是女性总有一天可以走出属于她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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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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