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欺负

眼瞅着屋顶补好,顾震霆要下来了,顾锦荣忙过去将那架木梯按住。

并非她急于表现,只单纯不想出现人命事故——尽管对于便宜爹惹来的烂桃花给予道义谴责,但也罪不至死不是?

顾震霆笑道:“还怕你爹摔着?”

顾锦荣矜持地唔了声,她现在仍没法将那个字喊出来,不单是因为她与顾震霆生疏,也因为前世父亲带给她的阴影。

潜意识里她是不怎么相信男人的,尤其是事业有成的老男人。

话说回来,顾震霆也太粗心了些,这样松松散散的木梯,也不做点安全措施,万一真摔成残废,薛氏岂非得照顾他一辈子?

等便宜爹平安下来,想用沾满灰尘的手摸摸她的头,顾锦荣便脚底抹油、匆匆开溜了。

“这孩子!”顾震霆失笑。

人到中年,反被自家闺女嫌弃,天底下有他这般倒霉的爹么?

再看薛氏心事重重的模样,顾震霆咦道,想是在公主那儿受了气?

薛氏连忙解释,萧玉璋待她很好,只是公主看来病得不轻,这村里又没个远近闻名的神医大夫,恐怕要拖成顽疾。

至于两人彻谈的内容,薛氏尽管心里有些疙瘩,嘴上却瞒得严严实实的,

再怎么动摇,也不至于立刻就跟相濡以沫的丈夫分开,当初这门亲事虽非她自个儿挑的,成婚以来亦是相敬如宾,两口子从未红过脸,又几经分合,哪能说割舍便割舍?

再者,她亦有些赌气的念头,这会子自愿退出,岂非等于拱手将他让给旁人?那萧玉璋也太得意了些。

因此薛氏只道:“今年的粮种刚撒下,总得过阵子才发芽,还有后院种的菜蔬,养的鸡鸭猪羊,仓促里你叫我怎么处理掉?”

其实是不想立刻回京,她在那儿又没个亲朋故旧可投靠,如若婚事不谐,反而惹人耻笑——总得多考虑些时。

顾震霆倒是宽容,这趟他大胜归来,皇帝本就准了他两三个月的假,“既如此,便留些时也无妨。”

以为她舍不得眼前景致幽美宜居,又笑道:“将来等你我年老体衰,两鬓苍苍,此处倒是个归隐田园的好地方。”

薛氏感慨万千,他倒是将白头偕老都打算好了,可谁知晓今日之誓能否应验呢?

顾锦荣趴在窗台上光明正大地偷看,觉得便宜爹的山盟海誓实在动人,万幸娘亲没轻易被迷惑了去——到底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了。

等回房后,顾锦荣便旁敲侧击打听起便宜爹目前的积蓄来——换言之,薛氏日后能拿到多少分手费。

令她大感意外的是,顾震霆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富贵,她以为这种立过战功的大将军不说金库银库堆成山,好歹也得白玉为堂金作马,然而将军府中的现银拢共也不过才大几千银子,一万都不到。

顾震霆战功赫赫不假,然而凭他的官阶,应得的俸禄就那么些,这回皇帝倒是赏了他一栋大宅子,但尚在修缮,也住不进去,至于瓷器古玩字画等等,上头都有内务府的徽记,轻易也变卖不出去。

自然,当官的都有些灰色收入,但顾震霆是个异数,不愿受宦场污流裹挟,能推的一概都推了,实在推不掉的,也都换成粮草和军饷,或是购买武器甲胄等等,以致于他除了寄回家乡的银两,竟可说一贫如洗。

顾锦荣心想,看来萧玉璋对他该是真爱,毕竟也没钱可图嘛。

不过顾震霆这般有气节是她意想不到的,也许便宜爹竟是个标准的极品好男人?但想想前世她那个渣爹也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公司里的人都对其交口称赞,绝口不提他对家庭的种种恶行,顾锦荣就觉得还是人不可貌相。

她发怔间,顾震霆打量着她一身粗布衣裳,皱眉道:“我寄来的银两,莫非你们没收着?”

顾锦荣不好解释自己是故意穿得寒酸免于招祸,不过尽管薛氏不缺钱用,但顾家本家中饱私囊也该是真的——难怪一群叔伯急着将她们赶出来。

顾锦荣揉着手指不说话。

顾震霆气得虎目圆睁,这帮豺狼!当初他出征的时候是怎么信誓旦旦让他放心的,还口口声声苟富贵勿相忘,转头就欺负起寡妇孤女来!

顾震霆怜爱地摩挲着女儿脖颈,“等咱们回去,爹一定好好为你出气!”

顾锦荣被他指腹上的老茧闹得又麻又痒,但这回却难得的没有反抗——某些方面,便宜爹还是挺有责任心的。

她且尊敬他一回好了。

*

许是因薛氏迟迟未肯表态,萧玉璋的风寒更严重了。镇上来的大夫给她开了几剂药,连汤带渣子喝下去,高热退了些,却又冒出鼻塞声重,还添了点咳嗽——咳嗽在春天最难好的,便拖上个把月都不稀奇。

这下萧玉璋更有理由赖着不走了。因着顾震霆有意避嫌,萧玉璋也不好意思来缠他,只时常叫杨氏过去说话,两个女人好得跟亲妯娌似的。

只有顾湘湘还天天到锦荣家中来——为了蹭饭。

萧玉璋病中胃口大减,早午晚膳一水儿都是清粥小菜,顾湘湘吃得小脸儿都枯黄了,倒是锦荣家里的“粗茶淡饭”更合她胃口,什么咸鸭蛋炒豆腐、腐乳蒸肉、春笋炖鸡,无不令她口水直流三千尺。

顾锦荣就觉得皇宫里的饭食也不过如此,顾湘湘见多了山珍海味,不是也吃得很香吗?

其中一道醋溜马齿苋尤其令她大呼过瘾,滑溜溜的入口即化,又酸又咸开胃极了。

而当顾锦荣跟她说这不过是常见的野菜时,顾湘湘惊奇地睁大眼,“怎么可能?”

顾锦荣很怀疑她是否一位真公主,不会以前在北狄过的也是苦日子吧?

顾湘湘愤怒地摔了筷子,气咻咻道:“才没有!”

她跟她娘非但不穷,甚至可说是部族里最有钱的女人了,当初两邦和亲时为了表示友好,萧玉璋带走了大批嫁妆,老单于给的聘礼也不在少数,这些都被萧玉璋攥在手里。她分得的封地与食邑也都是最好的,虽然未亲自照管,然年年送来的岁贡都不下百万钱之多,只怕当今膝下那些真公主都未必有她过得舒服。

除此之外,顾湘湘还爆出一个惊天秘密,似乎老单于临死的时候留下一张藏宝图,里头不但有金银珠宝,甚至包含铁矿——这可关乎到整个国家的命脉。

顾锦荣算是明白萧玉璋为何这般地位卓然了,难怪皇帝那样纵容,许她任性来去,当真是得罪不起的姑奶奶。

顾湘湘卖弄够了,得意地睨着对面,“这下你该心服口服了吗?”

“服气了。”顾锦荣真诚地为其鼓掌。

今日她才发现搞错了重点,她不该稀罕顾震霆那紧巴巴的俸禄,眼前就放着一个大金库呢!

顾湘湘被她火热的眼睛盯着,竟出奇地露出点窘态,“哎呀,你别这样,我会害羞的。”

顾锦荣:……

连着三五日,顾锦荣都处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可她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去跟顾震霆说,爹您就从了公主吧,这样我跟娘以后就衣食无忧了——嗯,她要是真做了,便宜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打一顿。

虽然挨打也是活该。

不过面对这样惊人的诱惑还努力保持心如止水,顾锦荣觉得自己离超凡入圣也差不多了。

好容易暂别了金钱的俘虏,顾锦荣方勉为其难想起,她似乎许久没去那间草屋瞧瞧了,不晓得小可怜过得怎么样——虽然给他留了银子,可他当真会舍得拉下脸寻韩牛儿么?别看他年纪轻,可是头犟驴。

顾锦荣越想越不安,趁顾湘湘没来添乱,赶紧出门向西北角去。

草屋还是那间草屋,门前却三三两两围着一群半大孩童,大半是看热闹的。

顾锦荣凑过去时,只见少年紧抿着唇,头发已经被抓乱了,那只新制的瓷碗已裂成数瓣。

而面前身量明显高出一截、身穿绸衣的胖大身影正龇牙咧嘴得意非凡,地上泼了一地的汤水饭菜,显然乃他杰作。

顾锦荣柳眉倒竖,“王奔,你作甚欺负人?他可是你叔叔。”

胖子正是王老爷的独苗苗,因为还在变声期,声音格外地粗嘎嘶哑,“他算哪门子叔叔?他就是个贼!”

一面让仆从捡起散落的碎瓷片,喋喋向众人道:“瞧瞧,他用得上这样好东西么?不是从我家偷的还能如何?”

众人亦知晓王家这段公案,名义上虽是叔侄,可谁又敢真个打抱不平去?到底是被王家赶出来的,无依无靠,他们若是帮忙,没准还被王老爷记恨呢。

顾锦荣都快气死了,“二狗子,你别得寸进尺!”

“二狗”正是王奔的诨名,乡里习俗,孩子生下来取个贱名容易养活,可自打王奔进了私塾,便再不许人这样唤他。

不想却是顾锦荣一个小姑娘触犯他逆鳞,当即红了眼,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啊?有些人生得人模人样,只怕还不如猪狗呢!”顾锦荣才不怵他,乡里又不是没里正,王家再怎么豪横,也休想一手遮天去。

“你!”王奔这下可真气坏了,哪还记得不打女人的戒条,高高举起右手向她扇来。

然而下一刻,强烈的剧痛便从腕上传来,却是方才缄默不言的少年用力咬住他虎口,没一会儿便血肉模糊,任凭他怎么厮打就是不松开。

顾锦荣要上去帮忙,另一个与王奔同行的却将她拦住。

顾锦荣愤愤道:“三虎子,你好歹是读过书的,也要助纣为虐么?”

唤作三虎子的男孩面上露出些羞愧之意,低低道:“顾姑娘,我也是不得已。”

他若不向着王奔,私塾肯定是念不下去的——家中只有老母幼弟,唯一的出路只在这上头了。

那厢王奔已盛怒嚷道:“李端,还不快让她闭嘴!得要我教你吗?”

“得罪了!”李端微微阖目,随即一拳挥来。

顾锦荣因为做惯体力话的关系,觉得这具身子比从前分外有力,打架应该也不在话下,但是还从未在同龄人身上开张过。

今日兴许是个机会。

可还不等她反击,李端的拳头便已软了下来,整个人却如同坐了升降机般,步步高升,顾锦荣视线平齐都只到他腰际。

这人竟会通天彻地之能了?

顾锦荣揉了揉眼,定睛看去时,才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顾震霆跟座铁塔似的立在那儿,一手便将身量瘦长的李端提得双脚离地,蒲扇似的巴掌揪着他衣领,轻易挣脱不得。

目之所及,却威风凛凛望着这群孩童,“谁敢欺负我女儿?”

顾锦荣:……

虽然是降维打击,不过真的很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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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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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战神文苦命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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