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本人?只有兵丁的本事,不会派去领兵,但若是有领兵的本事呢?
赵楧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国朝宗室,自来少有身处高位手握实权者,掌兵为将之人更是从未有过!皇帝此举,是要打破这个无形的规则?
赵樾轻轻撞了一下赵楧的胳膊,温柔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若靠自身本事,像我这般文弱的,怕是只能当一个火头军了。”
“瀛国公想多了。”赵栎回以同样柔和的笑,“宗室出征最大的作用乃是鼓舞士气,当个火头军太过屈才了。”
“当然,要是有宗室在庖厨之事上极有天分,例如极为擅长寻找食物、或是能以同样的粮食令更多人饱腹等等,我是推荐他入火头军的。”
在赵樾出声之时,赵楧的呼吸便恢复了正常。此时听得赵栎的话,他瞳孔一缩,状似淡定地道,“看来每一项特殊兵种都不是容易做的。只是,若我等果真无法达到标准,上了战场岂不拖累袍泽?”
赵栎继续乐呵呵,轻轻摇手指,“建安郡王也想岔了,这正是宗室发挥作用的时候。”
“虽然实力不足,但为保家国,众多宗室身先士卒、舍生忘死,我朝如何不能得胜?!”
他的意思是要直接把宗室当肉盾吗?!赵楧和赵樾倒抽冷气,下意识地彼此对视,心都直直往下掉。
赵樾努力平复情绪,“成国公此言,竟不怕宗室闻听之后,暗自潜逃?”
“逃就逃呗。”赵栎一脸的无所谓,“国库往后都能减少一份甚至好多份支出,多好呀。要是画师画的足够生动,将人逮回来,还能多加一份收入,就更好了。”
“当然,要逃就趁早,千万别进了军营再逃跑。那个时候可就是成了逃兵,只能等着被格杀勿论了。”
赵楧一脸的阴沉,“照这么说,宗室竟没有一条活络了?”
赵栎当即敛了笑,“建安郡王这话可就让我听不懂了!皇帝下旨令宗室入军,明明是为宗室开了前所未有的光辉大道,怎能说没有活路呢?”
“训练过后便上战场,便是身体病弱也毫无半分退路,这不就是逼着宗室去死?”双手将两个弟弟护在身后,赵楧将牙关咬得紧紧的。
赵栎疑惑地看过去,只见三兄弟挤在一处,恍惚竟是一个模样,唯有面色神情能作区分。
其中赵楧咬着牙关、面色阴沉,也能看出他肤色莹润、白里透红。赵椅面容雪白,在两只满是怒火的眼睛映衬下,两颊隐隐透出一点粉色。而最小的赵橞整张脸白得几乎透明,配上那不见血色的唇瓣和怯怯的神情,明晃晃的昭示着病弱二字。
结合赵楧的态度,从初时的斗志昂扬,迅速转变为此时的怒意升腾,是在得到关于文弱的答案之后,赵栎再次笑起来,“原来建安郡王是在担心两位幼弟,我差点以为是你自己贪生怕死了。”
说来这三兄弟的生母明节皇后共生了三子一女,但二十七岁生长子,二十九岁生女儿,三十岁又生了次子,幼子出生之时她也才三十二岁。
女子孕育子嗣本就极为伤身,五年生四胎,哪里有时间修养身体?旧伤未补又添新伤,还一次一次地不停歇,也难怪她还没捱到幼子周岁便病逝了。
想到这,赵栎看向三兄弟尤其是赵楧的眼神更和善了些。有心气、想拼搏,还爱护幼弟有爱心,至少此时,还像是有点希望的。
自己的心结被毫不客气地当场点出来,赵楧的气恼霎时降温,见赵栎脸上重新挂上笑模样,迟来的后怕涌上心头,他恭敬地冲着赵栎行礼,“小王确实心有顾虑,还请成国公指点迷津。”
“建安郡王关心则乱了。”赵栎轻轻将他扶起来,正色道,“国朝拉壮丁都有年龄限制,不说这六岁八岁的小豆丁,便是你与瀛国公也还不到出征的时候呢。”
赵楧一下怔住,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果然是关心则乱了。平复下心情,他再次朝赵栎行礼,“多谢成国公指点!”
赵栎点点头,下一瞬又打破他的平静,“不过如果在两位国公成人之后,宋金之战还未平息,你的顾虑怕是就要成真了。”
赵楧心头又是一跳,正强作镇定,赵樾却是开口,“成国公此言颇有深意,就别再戏弄我们了吧。”
十来岁的小少年,仰着漂亮的小脸蛋笑成一朵花,清甜的嗓音中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赵栎看得心头一软,是了,虽然他们身份特殊、少年老成,实则也不过都是孩子呢。
有了这个想法,赵栎的面色也温和下来,“宋金之战,不可避免,宗室参训乃至出征更是板上钉钉的事。”
“建安郡王若是想要两位国公平安,最好的方法,那就是领兵出征,将敌人全部打死打残。只要国朝再无战事,两位国公入军参训对身体只好不差,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赵楧心热了一下,又迅速冷静下来,他担忧地问,“金国势大,我朝真的能有胜算?”
“说的什么屁话!”赵栎气得一巴掌把他拍退两步,“敢情昨天的消息你是半点没打听啊?!”
“那我现在告诉你,就在靖康元年,二月丁未,种师道率军出兵,陷数千金军于黄河,更阵斩三千金军于河岸。而此战,我军并无减员,只有不足百人轻伤。”
在赵楧惊喜的眼神中,赵栎握住他的肩膀,语音沉沉,“赵宋建立于华夏大地,承秦汉血脉,继隋唐风骨。”
“始皇筑长城,‘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汉武朝冠军侯,‘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唐太宗签‘渭水之盟’,不到五年,将突厥可汗抓到长安为他跳舞。”
“这些是前朝的历史,但也是刻在血脉深处、千古流传的胆魄与气势。你要记住,华夏子民从来不弱于人!华夏永远是世界的中心!是这片大地的主宰!”
赵楧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赵栎,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我言尽于此,现在都赶紧休息用饭,不要耽误了今天的行程。”说完,赵栎放开赵楧,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目送赵栎进入马车,周围的胜捷军立马自由组合、叽叽呱呱,连开始分发干粮了也停不下半点。
赵樾看了看四周,赶紧招呼还没回过神的赵楧,“我们也赶紧回去用饭吧。”
“好。”赵楧重重点头,护着两个弟弟上了马车。
胡林跟在四人身后,在车帘放下之前,叮嘱道,“臣这便去向官家和圣人禀报成国公的意见,若几位不愿遵行,便赶紧想一个好的理由吧。”
承受最多目光的赵樾微微一笑,认真道谢,“多谢胡侍卫指点。”
“瀛国公客气了。”胡林颔首微笑,牵着马匹走开。
帘子落下,赵樾叹了一口气,拿起被赵椅嫌弃的干粮递给赵楧,“一朝天子一朝臣,二十哥,赶紧用饭吧,一会儿我们就该去跑步了。”
赵楧先将干粮分给两个弟弟,又自己取了一块,“十九哥突然这么多感叹,可一点不像你的性子。”
“混吃等死的好日子眼看就要彻底泡汤了,我哪还能平和得起来啊!”赵樾愤愤地啃了一口干粮。
他是乔贵妃最小的儿子,被生母和几个哥哥宠爱着长大,又因为比郑皇后的小女儿还小八岁,连郑皇后和她的两个女儿也对他多几分疼爱。
疼爱从来不缺,赏赐什么的虽然拿不到头一份,但上等的也从来都有他一份。又从小看多了太子和郓王为储君之位的明争暗斗,前头还有十几个哥哥,上进的路完全没有希望,于是赵樾只盼着与所有人和和气气、捞个爵位过他的安生日子。
哪怕跟着赵佶来到镇江,赵樾也没改过自己的志向。毕竟国朝哪那么容易破灭?无非又是赔点钱财,他的日子跟着拮据点罢了。他有这么多年的积蓄,不怕。
谁想到突然冒出个成国公来,把他的美好蓝图一下撕了个稀巴烂!赵樾恨恨地想,捧着干粮恶狠狠地往嘴里塞。
他要多吃点!跑完步去跟胜捷军学对战!到时候把那群金狗全砍成破布!
“十九哥,你不是在生成国公的气吗?为什么要去砍金狗?”小小的赵橞捧着干粮磨牙,对赵樾不小心说出口的心声十分好奇。
赵樾尴尬地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啃干粮,“谁让他是受太祖皇帝所托而来的呢?我们可不能对祖宗不敬。”
“更何况,要不是因为金狗犯境,祖宗也不会闲着没事让他来啊。所以我们不能只看表面,要抓住事情的根源,对症下药才能彻底解决。”
“是这样吗?”赵橞歪着小脑袋,得到赵樾肯定的点头后,眨了眨眼继续啃干粮。
旁边的赵楧哼出一个气声,“明明是成国公正中你下怀,还骗小孩!”
赵樾搡了搡他的肩膀,小小声但理直气壮道,“我是爱武,但我想过悠闲日子也不是假的,所以我也没说谎啊!”
赵楧又是一声冷哼,却也不再反驳,捧着干粮吃得认真。前路已经摆在面前,他们此时要做的,是做好准备,走稳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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