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心头微酸,他按着任务一点点嫁接瓜苗,这三天三夜,他老头就没合过眼。
嫁接是真的难,他老头手抖,用力重了把西瓜苗割断头,用力轻了,就刮掉点油皮。
这天机示警,犹如一柄利刃悬在头顶,他想要完成任务,看看未来的谶言,然而他明明把西瓜苗嫁接好了,却一直不见任务完成的提示。
他在《逆臣录》,何为逆,大逆不道为逆,谋逆亦为逆!
天杀的他疯了才会反老朱的江山。
但天机示警,将他的一生列于其上,从幼读书,至投靠朱元璋,桩桩件件尽列其上。
然影影绰绰能看见告发、谋逆等字,却被一层雾遮着,他想看,便要完成任务。
李善长对着面板研究许久,这才看清任务面板的朱标二字下面,还有一行注释。
‘完成任务可为目标人物续命。’
莫非这任务还得太子首肯后,才算完成,才能解锁下面的示警?
系统在下朝时颁布了嫁接西瓜苗的任务,他折腾这许久也不曾成功,李善长不知内里细则,但他愿意一试。
如今见朱标点头,初始任务完成,那雾移了些,便露出一行字“李存义,谋反通倭之要犯,其兄……”
再往后就看不见了。
他一时急火攻心就厥过去了,然后被太子生生掐醒,顿时觉得我生多艰。
不管是谋逆还是通倭,真的是九族都不够杀的。
朱标见人醒了,松了口气,伸出自己五根手指,在李善长面前晃了晃,随口问:“先生,这是几?”
李善长按下少年的手,悠悠道:“老臣无事。”
话音刚落,他唇角就溢出一丝鲜血来。
朱标:?
他顿时也顾不上客气,将李善长一把捞起来放在一旁的软塌上,喊太医过来诊治。
太医:……
他诊完左手的脉,换右手,半晌才缓缓道:“左相大人身体康健,只近几日忧思过重、粒米未沾,胃袋空空,食一碗清粥即可。”
李善长被宫女喂了一碗清粥,果然好了起来,缓伸片刻站了起来,刚要告退离开,笑容就僵在脸上。
他辛苦种好地瓜苗,此刻就孤零零地躺在那四分五裂的白瓷花瓶上。
“老臣的瓜苗啊!!!”
朱标掏了掏被凄厉的惨嚎声震到的耳朵,见老头还是一脸天崩地裂,顿时有些心虚,蹲下身来帮着捡瓜苗。
朱标满脸无辜地看着要碎掉的小老头,那脸看着跟瓜苗一样绿,心想还是开国功臣好啊,瞧瞧这脸上的表情多生动,一点都不摆着酸腐的架子。
“先生别生气,是标手中没个轻重,失手打碎了你的西瓜苗,我陪你再做一份可好?”朱标神色温和,语气中带着安抚。
他原就会嫁接,但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俯身将踩烂的瓜苗捡起来,解开蝴蝶结看一眼对方的操作手法。
让小黄门去李府把西瓜苗、葫芦苗拿来后,当着李善长的面,快速的嫁接好,甚至还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看,好了。”朱标把花盆推过去。
李善长接过花盆,看着太子温和稳定的态度,心下稍安。
所以他弟为什么想不开要跟着造反?或者说到底是谁要造反还拉着他那蠢货弟弟,这简直是把他李善长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李善长已是左相,为太子少师,得皇帝亲自授银青荣禄大夫。更是军中高级统帅上柱国,可以参与我军重事。
此等荣光,历史罕见。
朱标看着李善长呆住的神色,反而安慰他:“此物娇嫩,可以让手底下的农户去做,他们反而得心应手。”
李善长闻言心中一动。
“殿下亦觉得,此物可以推行?”李善长神情激动。
朱标点头:“百姓之农桑,乃国之根本,若先生能研究出东西来,必将青史留名。”
他笑着夸赞,眉眼间尽是期盼。
李善长点头,温和道:“好,臣这就在应天城郊开垦一片荒地,去种这嫁接西瓜。”
“先生大义,事之以高位,仍肯醉心农桑,吾辈楷模也!”朱标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夸。
这样他就不用吐血去死了。
李善长也感动了,一路上打仗,摸爬滚打,见遍人间冷暖。
可看着朱标那恳切安抚的眼神,他心生感怀,若有太子标做下任君主,想必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他本来对系统任务有抵触,他纵然对陛下忠心耿耿,却依旧觉得凭什么给太子标续命,要续,也应该给他李善长续。
但此刻,他情绪激荡之下,行事再无章法,可太子殿下也没有责怪他,反而会体恤他。
他心里所有的抵触都消散了。
甚至生出一种庆幸的感觉,幸好还可为太子标续命,曲线救国亦能救国。
李善长从刚来时的满心愤懑不平,变得平和许多。恭谨地作揖行礼,心想,太子标你可要千秋万代。
朱标看着李善长踉跄离去的身影,愉悦地勾起唇角。
真好,李善长你要加油啊,我的美好未来靠你了。
朱标笑眯眯地想。
他刚坐下,打算吃口饭,就听见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半大的少年跑进来,见他醒了,双眸亮晶晶的,很是惊喜的样子。
“大哥,你醒了。”朱棣上前行礼,满眼依赖地看着他。
朱标温和一笑,摸摸朱棣的小脑袋,拉着他坐在身侧,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颊,笑着道:“跑那么快作什么?”
“听说大哥醒了,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朱棣昂着头,满脸担忧:“大哥,你没事吧?怎么睡了那么久,我要来看你,他们都不叫来打扰。”
朱标就笑:“你来找我,怎么叫打扰呢。”
他眉眼灵动,看着就极为可爱。
“大哥,你看我的功课。”他从怀里掏出折叠的纸张,上面满满地写着安康二字,朱标很是感动,夸赞道:“你的字如今越发进益了。”
朱棣乖乖点头,他挨着朱标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哥,你跟父皇说,就免了我的功课吧。”
“那不成哦,虽然咱皇家不求你考科举,但你是燕王,到时候去封地了,要治理你封地的百姓,不读书,又如何管得好?”
“有大哥在就好了,我不用管这些。”朱棣觉得书上的文字会打人。
朱标笑眯眯道:“你再说,孤就给你加功课。”
朱棣瞬间不快乐了,蔫哒哒地一歪身子。
“今日免你功课,去玩吧。”朱标含笑道。
朱棣:“耶~”
朱标看着他欢快的背影,也跟着露出一抹笑意。
而随着朱棣离去,他的老师亦来求见。
“臣宋濂、学生国琦拜见太子殿下。”两人上前来行礼,齐齐跪下。
“起来吧,不必多礼。”
“宋先生请坐,国琦也坐。”
朱标招呼二人坐下,一旁侍立着的宫女就赶紧上前奉茶。
宋濂不敢坐,连忙请罪:“殿下客气,作为你们的老师,濂不敢有丝毫懈怠,也从未有狂悖之心,断无朱子一脉比皇家清贵的心,但有人在大本堂传此言论,是臣失察,请殿下责罚。”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这事暗地里有流言在传,偏偏传到燕王殿下的耳中,他便十分生气。
朱标笑了笑,宋濂虽是他的老师,但天地君亲师,他除了是弟子,还是君。
“流言蜚语可做杀人刀,这话若是传进武英殿,便是有我在,也护不住老师,还请你肃清源头,以身持正才是。”
少年慢条斯理的话语充满了压迫感,宋濂不敢再说,只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
朱标啜饮着茶水,低声道:“老四至情至性,喜武甚于喜文,孤虽说要惩罚于他,但心底是极喜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要的就是这份斗志昂扬。”
宋濂连忙又躬身作揖,接话道:“老臣明白,定不敢责备燕王殿下。”
他后背的汗都要湿透了。
虽然太子殿下做出要惩戒皇四子的模样,焉知不是在敲打他,什么朱子清贵,谁比皇家还清贵,是要造反不成。
这话语中的敲打,都要溢出来了。
一阵冷风吹来,他才觉手心都是黏腻的汗意。
他却不知,朱标看着面前的老头,甚至有一种亲切感,以前背过他的课文,‘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
语文课本上的历史,具象化的呈现在面前。
朱标笑着道:“先生喝茶。”
宋濂喝着茶,惊慌的心情总算是镇定下来些许。
“今年科举取士,虽然榜单未出,但老臣猜测,最后出来的结果是江南多才俊,而北方寡啊。”
他叹了口气,有些话不能明说,江南地区乃张士诚的地盘,这里对张士诚多有推崇,至今只闻张姓未闻朱姓。
朱标自然也知道,他沉吟片刻,这才低声道:“孤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心中略有些想法。”
朱标知道未来,自然知道这一次科举取士,让朱元璋直接取消了科举制度,可见出来的人才非常稀烂,根本不能用的程度,说不定还要捅一堆篓子。
而不知未来的宋濂,考虑的确实另外一个层面。
“各地取士不均衡,导致江南地区关系网盘根错节,时日久了,必然尾大不掉。”宋濂捋着胡子,满脸忧愁。
朱标啜饮一口茶水,挑眉:“我若没有记错,先生也是江南才子?”
宋濂点头:“老臣虽然隶属江南,但老臣得为着朝廷想,为天下臣民想,太子殿下既然有想法,不若说出来听听。”
朱标随口道:“分。”
看着宋濂沉默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他看了,没懂。
“还请太子殿下赐教,为濂指点迷津。”宋濂起身,躬身作揖,他擅长以今为鉴,为着科举的事儿,把古文、古史都快翻烂了。
不过他怎么设想,都没有办法去平衡科举录取的问题,不管怎么想,除了按名次录取,都是不公平的。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节选自《送东阳马生序》,这篇文是明初宋濂送给他的同乡浙江东阳县青年马君则的文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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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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