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淼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一路威逼利诱,店小二终于把心一横,一五一十地与向淼说了起来。
原来,向淼不是第一个吃饭忘带银子的。掌柜的为人和善,一开始处处表示理解,随意记下吃饭不给钱的军官的名字就让人走了。后来,这种不带银子的军官越来越多,并且,此前记账的军官就没一个回头付钱的。掌柜的小本经营,经不起这种折腾,便拿了账本、鼓起勇气上军营讨债。欠债的那些个军士嘴上说得好好的要还钱,等掌柜的真的拿了钱感恩戴德地走了,他们又变本加厉地来这里吃霸王餐,并威胁掌柜的,还打了掌柜的一顿。
后来,战事起了,有些人战死了。掌柜的更要不到钱了。
店小二说到最后,惆怅道:“掌柜的早该走了,无奈这个客栈是掌柜一生的心血,他舍不得。”
向淼终于懂了,店小二大约是把她也当成那些故意吃霸王餐的兵痞子了,所以才会熟练地让她先走,连名字都不留。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向淼虽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掌柜的请她吃了一顿饭,和雪中送炭的恩情也差不多,她不能什么也不做。
权衡了一下自己的智商,向淼弱弱地问道:“掌柜的可以击鼓鸣冤吗?”听说古代老百姓伸冤都这么干。
小二说道:“这位小军爷,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官’,还是为保卫西水道而上过战场的军爷,不管是生是死,我们告他们,都属于民告官,要先挨一顿板子的。”
“哦。”向淼觉得不太妙。古代的板子一打,人的半条命就去了。运气不好的话,整条命都没了。“给我看看账本,可以么?”
事到如今,看看账本也无妨。掌柜并没有拒绝向淼的要求。
向淼拿了沉甸甸的账本翻了一遍,虽然大部分字都不认得,但她认得账本后面的“合计”俩字。这两年,掌柜要不回来的账大约有六百两。而且,向淼注意到,常来赊账的名字就那么几个循环着。这就证明吃饭不给钱的就那么几颗老鼠屎,其他将士还是恪守纪律的,并不是每个将士都在做欺压百姓的事。
“我帮你要债。”向淼心下有了主意。
掌柜的从柜台绕了出来,冲向淼行了一礼,说道:“您有这份心意便是难得,我们怎敢劳烦您呢?”
向淼说道:“我帮你要账,就当我付了这顿饭钱怎么样?”
掌柜愣了一下。
向淼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的确和他们也没什么分别哈。那等我有银子了,我就还你。”
掌柜摇摇头说道:“倘若您真能替我要回银子,岂止这顿饭,我还可以送您一百两银子作为感谢。”
“呵呵。”向淼尬笑了两声,“那掌柜的,你看外边风雨交加的,不宜办事。明日等雨停了,我就去营里找人要钱。您看如何?”
“您的意思是,今晚要住在这里?”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好。
“不,不方便吗?”向淼的心又提起来了。她的伤还没好,淋了雨吹了风会落下病根。
掌柜笑了笑,说道:“没有。小二,你送这位爷上去。”
“好叻,军爷这边请。”店小二干起活来十分熟练。
向淼总觉得掌柜的脸色不正常,却不知掌柜在想些什么。
小二安顿好向淼就匆匆下楼收拾向淼吃过的碗筷。等一切收拾停当了,小二才小声地说道:“掌柜的,现在有人帮你收债了,您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收债啊,我看多半又是个欠债的。哎,罢了,明日就关门吧。”
……
掌柜以为向淼不仅骗吃骗喝还骗住,和以往那些人也没什么差别,心灰意冷之下想着第二日就关门走人了。可是,小二刚收拾完没多久,客栈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虽作寻常书生的装扮,但长得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剑眉星目,气质超凡,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睛。
小二第一次见着这样的人,当即热络地上前招呼起来。也不知这样的人,怎会出现在这战乱的地方。
林君酌收了淋湿的雨伞,轻轻地放在墙边,扫了一眼昏暗的客栈大堂,问道:“客栈有客人吗?”
小二笑着说:“客官,您这问的,您不就是客人吗?”
“除我之外呢?”
“没别人了。”楼上那位可不是客人,是债主。
林君酌在心底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继续找人。
这时,高广领了一队士兵,一身湿气地进来,粗鲁地说道:“这狗东西的雨,说来就来。”
小二和掌柜一见军中高官来了,心下紧张不已。掌柜点头哈腰地说道:“草民不知长官要来,有失远迎,还请长官恕罪。”
高广道:“说话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问你,店里有什么好吃的没?”
掌柜:“店里还有些羊肉干,花生米,咸菜干,一些小米,其他的,因为封城的关系……”
高广:“行了,找了半天人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吧。你们几个也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对了,掌柜的,你这儿有酒吗?”
掌柜:“有有有,小店别的没什么,单单这酒在西水道地界是数一数二的。”
高广:“那成,给我们弟兄几个打点酒来。”高广说着,扔了一个银锭子到柜台上。
掌柜和小二都大惊失色。这还是第一个饭前就给银子的官啊。
高广扔完就让手底下的兄弟坐着了,而他自己放低了声音,说道:“林军师,不管怎么样,先吃点东西吧。向兄弟一定没事的。”
林君酌点了点头,与高广同坐一桌。
小二上完菜,林君酌又想起不久前,他与向淼还一同坐在酒楼里,淼淼吃得很开心。
高广见林君酌目光呆滞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不好意思地说道:“战乱时期,林军师就将就将就吧。”
“你吃吧。”林君酌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实在没胃口。淼淼还受着伤,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白天其实是他说重了。淼淼只是想活下去,就算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接近他,淼淼也没有对不起他。他怎么就失心疯一样把淼淼赶走了呢?若不是高广点醒了他,他还在军营里坐着生闷气,自怨自艾,压根不知淼淼已经走了。
说到底,淼淼性格单纯,和太子有着本质的区别。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是知道淼淼其实不喜欢他,心中慌乱无错又失魂落魄的感觉诡异地和上一世国公府嫡小姐当众给他难堪重合,一时无法接受才做了愚蠢的事情。
“高大人,你说三水会不会一气之下再也不回来了?”林君酌连着猛喝了好几杯酒,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不会的。向兄弟擅于预测未来,说不定就是算到我们会出现在哪里,所以故意躲一躲呢?”高广其实不知道林君酌和向淼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盲猜。
林君酌拿酒当水,一杯接着一杯,除了说话的时候,压根就没停过。高广想阻止又碍于身份,不敢去阻止。
“你说得对。”林君酌觉得这就是真相了。若是有个人要赶他走,他也会毫无眷念地转身就走,哪怕是他的父皇。淼淼与他非亲非故,被他这样赶,的确没有留下来的道理。可是,淼淼说过,只有和他做朋友,淼淼才能活。那他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淼淼会为了活下去,再次回来?
可是……
林君酌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脑子里的矛盾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永无止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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