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粥熬得还不错,但实在是太寒酸。
其实宋卉也不是没吃过苦,当年刚穿过来,野菜都不知吃过多少回,只是自己既然做过大雍女首富(自封的),享受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再让她过这种苦日子,那她就不愿意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何况这可是钟鸣鼎食的勋贵世家,如今她顶着国公府嫡长孙女的身份,哪有其他人吃香喝辣,她这个大姑娘勒裤袋过日子的道理?
喝完粥,肚子有了七八分饱,身子也暖了些。宋卉动了动左脚脖子,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不影响行动。
她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母亲。”
“哦。”珠儿点点头,替她拿来衣裳,“夫人吃过姑娘配的药,似乎是好些了。”
宋卉点头,根据脑子记忆,国公府这位大姑娘,不仅仅是绝命毒师,确实是懂点医术的。
大房这座院子叫清风苑,前后两进院子,下人们在前院,宋卉与苏玉音各自住在内院东西厢房。
拿走被子,穿上袄子,宋卉觉得手脚方便多了。
只是……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这青绿色棉布袄子,针线是不错,应是原身母亲苏玉音亲手缝制。只是看样子原身衣裳过少,这袄子穿着频率便太多,棉布已经浆洗得褪了色,领子那条狐毛,更是像被狗啃过一样。
至于保暖性,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宋卉捻了捻袖子,开始无比怀念自己那些华服锦衣,光是貂皮袄子,她就足足有五件,穿越前,已是春夏交际,她刚去京城最好的布店锦绣斋,挑了几匹上好料子,做了几身夏衣。
都还没来得及看到成衣,便成了这个穿旧衣的倒霉千金。
也不知自己被烧死后,家中那些漂亮衣服会被孟轻尘如何处理?
当然,比起其他更重要的事,自己那些衣服便不值一提了。
比如,到底是谁放火杀害了她?
虽然自己再次借尸还魂,但十年努力付之一炬,这深仇大恨,她必须得报。
除此,自己不在这些年,不知孟轻尘过得怎样?
照理说他考上状元入了仕,便是有了安身立命的能力,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今也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没有长辈替他张罗,也不晓得能不能成个好丈夫好父亲?
还有李凌云,不知还是不是在皇城司当差。
他如今已年近而立,想必早已娶了亲。
想要知道的事太多,以至于宋卉只觉得乱成一团麻。
她摆摆头,还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当务之急是把现在过好。
上辈子的事就暂时放在后面罢。
她抬头,瞥见墙上挂着的一面铜镜,迈步走过去。
这一瞧,当即轻呼一声。
只见镜子里那张清丽的少女面庞,竟然与原本的自己有七八分像。只是过了十年,再重新看到这张脸,不免让她有些不适应。
要说原身与从前的自己最大不同,便是镜中少女嘴角的弧度似乎天然往下,看起来有些沉郁寡欢。
是张厌世脸。
她不喜欢看到这样的自己,于是不由自主将嘴角往上弯了弯,这才满意地舒了口气,转身出门。
国公府大房这处院子,名叫清风斋,为前后两座院落,前院住下人,宋卉与苏玉音分别住在内院东西厢房。
宋卉走到对面东厢房,站在门口稍稍做了点心理建设,才抬手敲了敲,朝虚掩的门内开口道:“母亲,你起来了吗?”
毕竟刚穿越,内心还没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这一声“母亲”便叫得有点烫嘴。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道带着点虚弱感的温柔声音。
宋卉推门而入。
她一眼便看到那美人榻上靠坐的妇人。
妇人身上搭着一条厚毯子,头发松松绾了个髻,苍白的皮肤带着一点憔悴的灰黄,鬓角也有了风霜,显然不再年轻。
但眉眼之中依旧能瞧出曾经的风华。
此人正是安国公府大夫人苏玉音,原身宋卉的亲娘。
苏玉音旁边还坐着个身穿灰色袄子,微微佝偻的婆子,几近全白的头发,用银梳梳成一个光溜溜的髻。
她是苏玉音的陪房周妈妈。
两人手中此时拿着红线在打络子。
“大姑娘来了。”周妈妈见人进来忙起身笑容可掬行礼。
宋卉笑着与她点点头,走到榻前。
她不是真正的宋卉,自然也没打算循着记忆去模仿原身的言行举行。
于是,她像从前与妈妈相处一般,在榻上坐下,挽上苏与音手臂,,笑眯眯道:“母亲,昨日喝了我调配的药,感觉可好些?”
母女在这吃人的公府,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对于原身来说,苏玉音自然是最重要的人。只是自从父亲过世,原身便变得孤僻,寡言少语,与苏玉音并不算亲近。
苏玉音倒着实是个好母亲,阖府上下都将宋卉这个抓□□蜈蚣长虫的大小姐当怪物,只有苏玉音从不说什么,任由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女儿不爱说话不爱笑,总还是让她有些惆怅。
眼下见到女儿顶着一脸笑意,与自己如此亲热,苏玉音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她愣了下,才点头轻笑道:“嗯,卉儿的药很管用,我已经好多了。”
她这一声温柔的“卉儿”,让宋卉心头莫名一酸。
曾经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叫她。
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苏玉音拿起手中还未打完的络子,笑道:“马上要开春了,我给卉儿打一个新络子,回头做了新衣裳,好挂在身上。”
说到新衣裳,她眉宇间明显染上了一丝愁绪。
每月只得十吊月例,手上稍稍松散点,就不够花,而想做一件好衣裳至少得花半吊钱。卉儿懂事,每次要去与她做新衣裳,她都不要,可一个国公府大小姐成日穿着旧衣,哪像个样子?
她倒是还有几台嫁妆未动,但那都是留给卉儿日后嫁人做添妆的。
国公爷和老太太想必是不会给卉儿多少嫁妆,但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叫她嫁去别人家里,因为嫁妆少被轻慢。
况且卉儿已经十七岁,就算大虞不兴早婚,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自己那些嫁妆,实在是不敢再乱动。
宋卉对苏玉音的愁绪似乎忽然不觉,只笑道:“嗯,过些日子,江南那边应该会送新布匹来府上,我去挑两匹好的,除了自己,给母亲周妈妈还有珠儿也都做一身新衣裳。”
别说是苏玉音,一旁的周妈妈也惊愕地睁大眼睛。
国公府在江南有庄子,那边的管事每年会挑选新布料,送来府中。
除了国公爷和老夫人,下面四房老爷夫人姨娘儿郎娘子,加起来近二十人,自然不可能每人都分到布料。
通常老太太会紧着二房三房先挑,若还有剩下的才轮到大房和四房,但通常只剩些布头。
宋卉性子傲脾气犟,干脆不要。
因而眼下听到她说去挑布料,屋里两人都有些惊到了。
况且,也不是说她想挑就能去挑的。
苏玉音回过神来,以为女儿是当真想要新衣服了,便柔声道:“江南那边还不知何时会送布料来,我看过几日天就要转暖了,周妈妈你去我妆奁里,与卉儿拿三两银子,让她去买布料做衣裳。”
周妈妈诶了一声,正要起身,却被宋卉拦住。
“不用了周妈妈,母亲的钱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不需花在做衣裳这等小事上。”宋卉轻描淡写笑着说道。
又伸手替苏玉音捻来了捻身上毯子,继续道:“再说这天儿应该还会冷些日子,做春衣的事不急。”说着,蹙了蹙眉头,“母亲屋里头怎的好像比我那屋子还冷,如今母亲病着,要恢复好,便不能再冻着,周妈妈你好生照顾母亲,我去拿些炭来。”
不等周妈妈与苏如音再问,她人已经起身出了门。
虽然宋卉觉得苏玉音作为公府长媳,混成这衰样,实在让她有点无语。
但毕竟这是古代,不能对这些从小被规训的女子要求太高。
苏玉音是个善良的女人。
善良的人不应该落得这个境地。
况且,自己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便要替原来那个宋卉尽做女儿的责任。
在她出去后,屋内苏玉音与周妈妈面面相觑。
“你觉不觉得今日卉儿有点奇怪?”
到底是但母亲的,苏玉音一眼就看出女儿的异常。
周妈妈笑呵呵道:“好像是比平日开朗活泼些。”想了想,又说,“夫人可还记得,大姑娘幼时也是这般活泼,只是后来……”
父亲过世,在府中受排挤,久而久之性情便变了个样。
苏玉音怅然般叹了口气:“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没能给她撑腰,把她护好。”
周妈妈忙哎哎道:“夫人千万别这样说,只怪大爷去得太早,夫人你身子又不好,国公爷不管事,老太太心眼儿比针眼儿都小,二房三房与她一个鼻孔出气,你们孤儿寡母没个依仗,在国公府不好过呐。”
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淌出来的泪。
苏玉音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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