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亚里希把塞法修藏在推车里。

把推车抹上血液,在上面堆满被血液浸透的抹布。

坐电梯来到一楼,自动门划开,正对上醒来的领班正在教训旁边的雌虫。

看到亚里希推着车下来,领班气得倒吸一口气,张口就骂,“你丫的牛气什么!我今天就去和老板说,不辞退你算我输!”

亚里希一反之前的受气包样,出声冷嗤,“就凭我长得好看,老板肯定留我也不会留你,怎么样?”

“在这里干了快十年了,不还是一个月薪3000的侍虫吗?说得好听是领班,实际上大家不都一样吗?”

果然领班气到几乎休克,“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想说你是老板的侄子,那大可不必——老板说过他没有你这样的侄子。”

亚里希眉眼间满是嘲讽,“麻烦您让开,我还得洗推车,耽误了雄虫阁下分配的工作,我怕你更承受不起。”

领班的鼻子里喘着粗气,指着亚里希的鼻子骂,疯狂输出,

“这推车被你用成这样别人还怎么用!”

“你给我推着车子滚出去!车钱从你的工资里扣!别想领工钱了,明天也不用来了,滚!”

目的达到,亚里希顺从地点头,“那我滚了。”

“滚!”

领班随手摔来一个杯子,打在亚里希的额头上,碎片扎进肉里,血液滴落。

“让你嚣张!”

亚里希没有管伤口,连个眼神都没有递过去。

领班气得倒仰,被盖文搀去后面的休息室。

还断断续续传来恶毒的咒骂。

前台战战兢兢地站在导台后面,害怕殃及池鱼。

亚里希将光卡递上去,淡淡地说,“已经按照戴维斯阁下的吩咐,将十楼加锁,明早十点前不需要送水送食物。”

“车和工作服我带走了,钱从我工资里扣吧,柜子里的东西直接扔掉就行。”

前台收好卡,转头看到领班已经走远,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压低声音说,“你去求一求老板吧,你长得这么好看,留下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而且,”前台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亚雌很难在帝星找工作的,没有工卡你就无法继续呆在帝星了。”

“没事的。”

说完,亚里希转头就走了。

前台才想起来亚里希的额头上还破着口子,拿起旁边的纸巾想要递过去,“哎,擦擦你的伤——”

可一抬头就看到亚里希已经走远了。

看着黑发亚雌孤瑟的背影,单薄的身体撑不起均码的工作服,直筒的裤腿空荡,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走。

前台悠悠叹了一口气,“命苦啊......”

亚里希推着车来到他这几天住的桥洞下。

这里他已经用捡来的材料,简易地堆好了帐篷,虽然破旧,但尚能挡风。

塞法修已经完全晕厥了。

血液凝固在衬衣上,混着钢鞭倒刺抽带出来的碎肉,伤口狰狞可怖。

此刻双眼紧闭,大汗淋漓,泛白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脖子上的动脉凸出来,鼻子里喘着粗气,额头上热得发烫。

可是亚里希没有药。

他就算有钱,也买不来药。

在帝星上,亚雌没有购置药品资格。

亚里希小心地扶出塞法修,放在他那张由纸壳子拼凑起的“床”上。

塞法修上身的衬衣完全被血浸透了,粘在伤口上,很难脱下来。亚里希跪坐在旁边,拿着沾湿的毛巾一点点地清理,小心的剥离。

白酒刺激在伤口上,塞法修恍惚地醒来。

看到破旧的逼仄的帐篷,和脸色惨白帮他处理伤口的亚里希。

“不好意思,我睡过去了,辛苦你了。”

亚里希摇摇头,将水杯递给塞法修,“喝口水,润润嗓子。”

又拿起毛巾和白酒,继续处理,“我买不到药,只能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伤口处传来微弱的刺痛,对于雌虫而言,即便是带着抑制环也完全可以忽略。

塞法修抿了一口微凉的水,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亚里希额前的黑发下,隐约露出些血色。

“这是怎么了?”

塞法修用手拨开亚里希的短发,一道狰狞的还混着碎瓷片的伤口露出。

“不小心磕到了。”

亚里希垂下眼睛,像一个犯错的学生,小心翼翼不敢动弹。

又飞快地抬起眼,看到塞法修皱起的眉头,慌张解释,“你别生气,我没事,不疼。我一会儿就给自己处理。”

看到小亚雌自责又无措的表情,塞法修心中一软。

却又忍不住想,究竟亚里希以前生活在怎样的地方,才会养成这样自卑的性格,连自己受伤都害怕惹别虫生气。

塞法修心疼地拿起毛巾,轻轻擦在亚里希的额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疼你。”

轻声问,“疼不疼?”

亚里希怔怔地摇头。

亚里希不习惯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他,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一样,落在他额间的手那样轻柔又温暖。

他眨着一双圆眼,无措地看着塞法修俯身过来的脸庞。他已经洗干净对方的头发,银灰色的发尾荡在他的前面,好像只差一点就能接触到。

塞法修摸摸亚里希的脑袋,试图安抚对方的疼痛。

怎么可能不疼?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救自己受到的伤。

亚雌的身体不比雌虫,没有精神力的防护,一点点伤就会很疼。

塞法修小心把上面的碎瓷片拨掉,听到亚里希忍痛的闷哼声,又低头向伤口处轻轻吹气。

“委屈你了。”

“不委屈。”亚里希摇头,圆曈里都是执拗的认真。

塞法修怜惜地摸摸亚里希的脑袋。

他知道小亚雌对他有不正常的依赖,或许是因为一个月前他将亚里希救下,又或者是亚里希在他身上投射了对于长辈的儒慕之情。

那自己呢?

塞法修审视自己的内心。

是他卑劣地利用亚里希的善良逃离雄虫的折磨,又让尚且年轻的亚雌为他涉险。

塞法修在亚里希的眼中一直是儒雅又稳重的。

即便是在十楼受完雄虫的酷刑以后,也是那样从容镇定。

可现在,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明显的悲伤。

亚里希赶忙看向他身上的伤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可怖,但是已经止住血了。

亚里希垂下眼,悲戚地自责,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买不到药给塞法修止痛。

他伸手点在伤口旁边,“是不是疼了?”

腹部被亚里希冰凉的指腹一点,紧张地收缩绷紧,露出六块整齐的腹肌轮廓。

刚才昏迷时还不觉得如何。

现在清醒着,被亚里希注视和触摸/赤/裸/的上半身,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塞法修,也突然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咳咳,不疼,就是,”塞法修努力忽视亚里希停在他腹部的手指,顿了一下,说,“有点冷。”

“啊!抱歉,我没有想到——”

亚里希从旁边的纸盒里拿出来一件西装外套。

叠得整整齐齐,没有半分灰尘。

正是一个月前,塞法修将亚里希救下后,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的那一件。

塞法修看着袖口处完整的两颗宝石袖口,心绪复杂。

亚里希却误会了,慌张地解释,“那天我脑子不清楚,跑远了才发现还没有还给你外套,后来......”

后来他也接触不到塞法修了。

塞法修是拥有主星系最大的星源矿脉的财阀,是帝星上掌控最大的商业集团的总裁,是常年居于富豪雌虫榜前三的豪门。

哪里是他能遇见的?

“你的袖口和胸针都在上面,我没有动过。”

害怕对方误会,亚里希摊开衣服,露出一枚枫叶样式的宝石胸针。

塞法修在商界沉浮多年,向来是利益为先。

那天他既然给出了衣服,就没有想过再要回来。

他当时看到亚里希跑走,没有阻拦,也是存了对方可以把这些东西卖了换钱的想法。

这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是或许可以让对方过得好一点儿。

可是......

没想到小亚雌宁愿住在桥洞下,也没有卖掉,而是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藏。

更没想到,小亚雌毫无保留的拿出来,放在已经穷困潦倒、毫无价值的他面前。

怎么会有这样单纯又善良的虫?

奉出自己所有的宝物和真心,还小心翼翼地怕对方嫌弃。

塞法修穿上外套,又将袖口和胸针摘下来放在亚里希的口袋里。

迎上亚里希疑惑的眼神,塞法修淡淡地开口,“先放在你这儿。等再晚一些,我们去307号跃迁点。我认识一个/非/法/偷/渡/去矿星的领头虫,当年他欠我一条命。我们就从他那里走,到时候给他一颗当作路费。”

“去了矿星以后,还得拿着去换一些基础的物资。”

塞法修认真地看向亚里希的眼睛,仔细地观察里面的情绪。

如果那双黑瞳里有任何迟疑,他会拼上手里所有的后牌,将亚里希送到宜居星球。

“现在我们没办法去买东西,/偷/渡/的飞船上不准带东西,而且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卡什么都买不到。”

“亚里希,到了矿星,我们一无所有。”

塞法修试着将一切困难都掰开揉碎了讲出来。

他在商业对决中一向果断,此刻却踌躇犹豫。

他虽然有信心,也有计划,能够在矿星上照顾好亚里希,也能够在几年之内回到帝星重建自己的公司。

到那时,他会捧出所有珍稀的宝石放在亚里希的床头,任他挑选。

可是,现在,他总是怕亚里希会受苦。

怕亚里希会后悔。

塞法修心中波涛海浪,而亚里希只看到塞法修的头发干了。

亚里希拿出一根皮筋,试着帮塞法修梳好头发。银灰色的顺滑的发丝在手中拢起,像是握住了一抹轻柔的月光。

他喜滋滋地束好头发。

像捧到了天边的月亮。

却发现塞法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说话。

亚里希转回来,看到塞法修蓝眸里流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完蛋!溜号了!

塞法修这么温柔,应该……不会生气吧?

正当他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想解释时,却看到月亮奔他而来。

塞法修悠悠叹了口气,俯身抱住这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亚雌。

他轻拍着对方瘦削的脊背,像是安抚、像是保证、像是承诺,低声说道,“亚里希,我会保护好你,我绝不负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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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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