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把勉强赢回来了，看来我们的运气到了。”这是苏志才的声音。
苏小雅一惊：他去赌博了？
她停下又听了一会儿。
另一个人说：“早就说了，这种事情就是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你之前手气不好，那是因为没到时候。”
苏志才十分赞同，“我得趁这个时候多投入进入。”
对方拱火：“对啊！说不定过阵子就可以去城里买房了！”顿了一会儿，又问，“你不是没本钱了吗？”
苏志才叹气，“我闺女的亲事没着落呢。”听起来像担忧，很快又接了一句，“到时候肯定要谈个好价钱，不能随便便宜穷小子。”
草丛里多了动静，苏小雅知道他们要从里面出来了，立马溜进屋子。
进屋后，她才察觉自己的指尖发凉，心脏剧烈跳动。
人渣爹打算卖亲女儿！
原主就算没被石头砸死，也会因为赌鬼爹断送前途。她想起了很多从老人那里听来的乡村往事，这种情况在当下绝对不是少数。
谢秀娥听见人回来了，从屋里出来，她已经换上了干活的衣服，头顶斗笠，手拎着刀，看样子正要去田里。
现在正值丰收季节，她家分到的地不多，所以农忙时还有空能去别人家帮忙收拾赚点钱。但这两年苏志才不怎么种田了，也不出家用钱，都是谢秀娥一个人在忙，她为了多挣点钱，便身兼数职，人都憔悴了不少。
谢秀娥原本想问苏小雅话，见苏志才也跟着进来了，便打住，转而问丈夫：“这么早去哪儿了？”
苏志才摆手，“男人有男人的大事，你一个女人家家不要多问。”他走向房间，又折了回来，说，“你赶紧给我退婚去，我们女儿的好姻缘都被耽误了。”
苏小雅瞪着他的背影，赌鬼，一辈子没指望了。
母女俩一起出了屋子，谢秀娥从兜里掏出一个大馒头，说：“你等下去你表妹那里要个汤，把早饭给吃了。”
苏小雅初中毕业后，苏志才就让她留在家里帮忙干活，平常她也和表亲们一起做零工，最近和表妹一起卖糖水，三分钱一碗，得到的钱，她都交家用了。
苏小雅另有想法，问：“妈，我那个爸对你不好。”
谢秀娥叹气，“所以说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便是嫁人，我没指望了，就只看你了。你早上去二强家看了，怎么样?”
苏小雅当时是震惊的，她没查过徐瑾砚的履历，还以为他和其他大佬一样，要么靠家里的原始资本，要么靠入赘发家，没想到他真的一穷二白。
他到底怎么从这种境遇成为富豪的？
如果她不知道未来的事情，她肯定也非常赞同谢秀娥的看法：这种人不能嫁。
但现在她只能保留看法，便转移了话题：“妈，你没想过离婚吗？”她知道这个年代，离婚的人已经不算少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般把谢秀娥震了一下，她抖着声音说：“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是你爸爸，这太大逆不道了。”
苏小雅继续说：“活都是你干的，钱也是你挣的，我就问你，这几年家里挣的钱，是不是很多都被他拿走了？”
“你怎么知道？”谢秀娥后怕地看着女儿，细想自己平常并没有暴露什么。
苏小雅愤然，果然如此，“你都可以自己挣钱了，为什么还要有这样的丈夫拖累你？”
谢秀娥搓着自己的手背，慢慢向前走着，好一会儿说：“小雅，我是你爷爷买来的媳妇。”
“啊？”苏小雅震惊，一些模糊的记忆慢慢浮出来，是了，原主也记得，但平常故意忽略了这一事实。
谢秀娥很为难地说：“我的家乡在西部那边，二十年前，大家都吃不上饭了，就跟着叔叔跑到了南边，叔叔把我卖给了你爷爷，三十块钱。”
苏小雅手指发抖，“你没想着逃吗？”
谢秀娥点头又摇头，“我那时候也快饿死了，当时你爸看着也很老实，就留下来了。”
这话云淡风轻，苏小雅难以想象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她咬着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合适。
谢秀娥苦笑，“虽然办了证，但我是外姓人，没了苏家媳妇的身份，村里人怎么容我，我也分不到地，又怎么挣钱？”
苏小雅不服气，“你户口在这里了，他们怎么能不分给你地？”
谢秀娥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容易。”
苏小雅继续说：“那到时候我们去城里打工，去城里讨生活，不在这里住了。我挣钱养你。”
这话谢秀娥听得不高兴了，“你这孩子真是摔傻了，尽说些胡话，年轻姑娘去城里能讨什么好活？回来时一个个抹得跟妖精一样，你没听村里人嚼舌头根子吗？”
“啊?”谈话的走向变成这个，苏小雅始料未及。
好像这年头，村里人对城里有两种态度：要么趋之若鹜，要么避之不及。显然，谢秀娥是后者。那她昨天对徐二叔说让徐二强找城里人，其实也不是一种祝福？
她环视了一圈村里的景象，这个村三面环山，一面是朝向不知名的远方，出村都是这条路。也就三面墙而已，就牢牢锁住了许多不得已的人。
她暂时不说劝解的话了，毕竟谢秀娥对未来没有期待，甚至恐惧。
但苏小雅不想坐以待毙，她坚定地说：“妈，这婚我不退了！”
“怎、怎么回事？”谢秀娥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什么话了，“你这孩子怎么又开始胡话了？怎么了？”
苏小雅不理她，佯装生气地向前走。
表妹苏小安早就在家里的院子等她了，她已经烧好了一桶水，放在院子里用井水泡凉。苏小雅凭着记忆，到了地方就开始帮忙弄甘草和茶叶，等弄好的时候，两个姑娘大汗淋漓。
苏小安因为两年前的事情，对苏小雅一直没好感，要不是长辈的关系，她也不愿意和这个表姐一起干活。
两人一起将两桶茶水带上木车，又一起推着向前，目的地是田埂，那里有干活的人，他们需要这些茶水。
一路上，苏小雅都不怎么说话，她知道这个表妹不喜欢自己，多说无益。
苏小安按捺不住沉默，叹气，“唉，我这糖水，要是搁城里卖，肯定能卖一毛一份，但是在这里，一天连一块钱都很难挣。”
苏小雅点头，之前两人有几次特地到镇上的小学卖，卖8分钱一碗，都有很多人买，可惜现在暑假还没开学，这样的生意不经常有。
苏小安看到表姐回应，又说：“我听说城里好多人用上冰箱，你知道冰箱吗？可以制造冰块的那种。”
苏小雅点头，“知道。”她有心事，没打算附和太多。
“你知道什么呀。”苏小安却是个多话的人，“要是我们的糖水加了冰块，说不定就跟冰淇淋一样，你肯定没吃过冰淇淋，不知道那是什么人间美味。”
苏小雅问：“你想去城里？”
苏小安用力点头，“你不想吗？城里什么都有，彩电，冰箱，收音机，还有很多漂亮稀罕的玩意儿，听说城里的人不上班的时候，都去看电影，去大食堂里吃饭，还能吃蛋糕。我肯定也要进城的，等我攒够钱……”她停下来，将脸偏了过来，问，“你和徐二强不是退婚了吗？”
苏小雅咯噔一下，“还没呢。”
苏小安叹气，“表叔肯定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明明很好的一个人，而且都已经在城里有工作了。”
她语气里满满的羡慕和向往，苏小雅忍不住问：“你喜欢他？”
毕竟徐二强之前打跑了欺负苏小安的初中生，英雄救美，又是正当少年，很难不喜欢吧？
苏小安的脸刷红，扭捏地说：“你别胡说啊！”嘴角已经难掩喜色，是被说中少女心事的表情。
看起来很喜欢了？那后来怎么不追求呢，一个住城里，一个想住城里，不是很容易一拍即合吗？
苏小雅皱眉，不对，她瞎想什么，以后的徐瑾砚那么大的人物都没找老婆，现在更不可能找了。她居然萌生了拉郎配的冲动，太奇怪了吧。
她还想起了一件事，“那天扔我石头的人，好像就是欺负我的人？”
“苏大胜？”苏小安脸又发白，“他现在这么大胆了！”
苏大胜，一个刚初中毕业的二流子青少年，现在在村里无所事事，就是到处欺负人，有钱的人收保护费，没钱的就随便欺负。
苏小雅记得，原主只是路过而已，脑袋就被砸了，到现在都还没结疤，也不能洗头，躺下时隐隐作痛，都在提醒她：这仇还没报。
苏小雅怒道：“还没教训那个臭小子！”
“你怎么敢？”苏小安鄙夷，“你以前一见他，腿都软了，你要教训？怎么教训？”
“我去他家泼牛粪，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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