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五碗送一碗，虽然价格多了一分，但算下来和之前的也没差，加上喝茶的人那舒爽的样子并不骗人，很快，大家伙都围过来。
苏小雅这次说好了，她负责算账，苏小安负责舀茶水，进度比之前慢了点，好歹不慌不忙。而且今天的茶汤比之前卖得更快一些，也出乎苏小安的预料。
等中午收摊，苏小安浅算了一下，居然有六块多，其中有接近一半是赊账的人主动还的，但这一天的收入是她们出来摆摊以来的最高收入。
苏小安捧着钱，心花怒放，“表姐，你太厉害了！要是每天都能挣这么多钱，那就和城里的干部一样收入了！”
苏小雅心里叹气，这年头挣钱真不容易啊，城里的干部一个月也才百八十，何况是在农村呢。
今天只是收回了之前的帐，苏小雅预估，明天能挣的也就三块上下，不会再多了，就算开了学多挣了点学生的钱，那也是得投入更多的时间。
就算每天能固定三块钱收入，扣去成本再除以2，她一个月最理想的是二十来块。现在已经是85年后了，物价逐年攀升，她问过现在的行情，得半个月才能凑一次前往大城市的车票。
“表姐，你在想什么？”苏小安推了她一把，没等她回答，又说，“那啥，二强哥不是要进城了吗，我听我爸说，他还要在村里待一阵，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小雅哪里能知道，她对徐二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60岁的徐瑾砚，想起来就哆嗦，总感觉有阴恻恻的叹息在她身后，如果苏小安不提醒，她真没敢想起这一号人。
但是，不得不想了，徐瑾砚60岁时都能“屈尊”对一个小员工的随意吐槽发出阴阳怪气，现在年轻气盛的徐二强，说不定每时每刻想着怎么光明正大退婚。
一旦退婚，苏志才就有借口将她嫁出去要彩礼了。
“我去问问。”她丢下木车，反正现在空桶，苏小安一个人能抬回去。
一路打听，苏小雅终于在村东边找到了徐二强，他穿着老旧破洞的老头衫，戴着一顶草笠，在烈日中拼命地挥锄头。
开荒呢，这是？苏小雅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优哉游哉地走到他跟前，笑道：“二强哥，干活呢？”
徐二强抬头一看，是苏小雅，顿时没了接话的兴趣，“有屁快放！”
苏小雅问：“你不是要去城里了吗？怎么还呆在这里？”
徐二强：“关你屁事！”
苏小雅挑眉，是她态度不对？她不是道歉了吗，这小子四十年如一日，小心眼？苏小雅将瓜子塞进口袋里，清了清嗓子，柔声说：“也不是我要问的，是我表妹，她关心你呢？”
“捏着嗓子说话，真恶心。”徐二强头也不抬地吐槽。
“你！”苏小雅本来看到他就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穿越的事情，没来由的有气，哪有那么巧，就偏偏穿到了和徐瑾砚相关的人身上来，肯定是他夜里偷偷诅咒她了。
不能气，不能气，没准他一高兴，咱就又穿回去了……
苏小雅不怒反笑，“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想退婚了。”
“你说什么？”徐二强锄头歪了一下，砸出一个扁坑。
苏小雅堆起灿烂的笑，“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原因。”
徐二强不受激将，“谁稀罕知道，这婚我退定了，我管你什么原因。”
“呵呵……”苏小雅笑出声，“那我就去村头嚷嚷，说我和你睡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儿说。”她说完，对着徐二强挑衅一样地挑眉。
“你、你要不要脸！”徐二强惊了。
“那你说呀？”苏小雅还是笑着。
徐二强抿着嘴看她，沉默数秒后，他泄气了，认输了，语气柔软了不少：“家里的田全被收了，我和我二叔争取分到了一亩半，就这里。”
苏小雅左右看看，也不知道是村里的青年去城里务工了，还是这里本来就不适合种庄稼？不对，村里南北方向的地特别热闹，不像这里这么冷清，好几块地方都已经长了杂草。
村长给的地故意给这么偏，这么偏的地，徐家还要？
苏小雅想起了谢秀娥的话，他们是外姓人，外姓人很难在村里分到地，就算徐家这样曾经有头有脸关系尚且不错的，也只能分到边角料。
苏小雅问：“你走了，就你二叔一个人在这里？”
徐二强捞起锄头继续挥舞，一边说：“我走了，我二叔有这一亩半的地当依靠，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所以你还留在这里，是为了帮忙开荒？”苏小雅说着，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已经被晒干的杂草，若无其事地问，“要多久呢？”
“城里的活是顶了快退休的老工人，他还有半个月才退休。”
半个月……那她得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凑好离开的路费。
徐二强突然想起了什么，坏笑了一下，抬头对她说，“你要是嫁给我，就得和我二叔一起种地，这么大的地，你一个人种。”
“我不。”苏小雅不上套，她将杂草往地上丢，“我这人懒得很，我要是嫁给你，我天天在家翘二郎腿吹风扇看电视，我才不干活呢。”
“你！”她的每一句话都朝着徐二强意外的方向发展，气得他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说：“这么懒的女人，我才不娶！”
“跟你开玩笑的。”苏小雅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胸膛，哟，硬邦邦的，果然真肌肉，“我有事，我先走了！”
她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既然问到了想要的答案，说多错多，赶紧溜才要紧。
不远处刚要过来送午饭的徐二叔看见了苏小雅离开的背影，他走到徐二强身边，疑惑地问：“二强，我怎么看见苏小雅了？”
徐二强的手搭在被捶过的地方，感觉十分炙热，他喃喃道：“二叔，她说她不退婚了。”
徐二叔面露喜色，“看来小丫头开窍了，我就说，你人高马大长得英俊，是个小姑娘都会喜欢，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徐二强呆愣地问：“这就是喜欢了？”他说着，心跳加剧，眼前浮现着少女的容颜，让他有些许欢喜。
“这边没别人，她特地跑来和你说话，不是喜欢是什么？”
徐二强忽而清醒过来，“可是我没准备好，她家也不会接受我们家。等我们家的事情处理好，还是主动去……和他们家说退婚的事情吧。”
苏小雅赶回苏小安家里，表妹正清洗完茶桶，等着她回来算今天的帐。
苏小雅将徐二强家里的事情和她说了。
苏小安捏着拿到手的钞票，心里生出期待：“表姐，他家都去村里要田地了，是不是以后会经常回来？”
苏小雅回忆了一下，新闻里的徐瑾砚好像是经常奉献家乡，“应该，也许，可能吧？”
苏小安甜甜地笑了一下。
苏小雅知道她少女心事，不戳破她，随口问：“你知道徐二强家里的事情吗？他哥是不是叫徐大强？”
苏小安摇头，“我听我爸妈说，他哥叫徐瑾华，他原来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徐瑾砚。”
“啊？”苏小雅有些惊讶，原来“徐瑾砚”这个名字才可能是本名？也对，他家干部出身，取名字怎么着都得讲究一下。
“他额头上不是有一条疤吗？听说他五岁的时候去河边玩水，掉进去了，他哥为了救他淹死了，他也嗑破了头，就留下了那道疤。他哥那年也才八岁，听说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学什么都很快，是个小天才一样的人，就这么没了。后来他上学的时候，他父母可能为了纪念他哥，就改名叫二强了。”
苏小雅听得胸口有些堵得慌，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抱着什么心理给他改了这个名字。
但是后来徐瑾砚光明正大地展露自己的疤痕，也改回了自己的名字，应该也放下了往事了吧？
苏小安继续叨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就经常有人叫他天煞孤星，后来他爸去世，他妈没多久又得病，所以人人都说是他克死全家。他现在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人会给他撑腰。”
……
买完草药和甘草，苏小雅又要回家了。
一路上，她脑子里回荡着苏小安给她讲的徐家往事，听起来徐瑾砚前半生过得真得孤苦，他是怎么长成那么要强的个性的？
满满的怜悯从心底油然而生……
在怜悯即将填满她的心房时，她伸出手给了自己轻轻的一巴掌，嘀咕道：“要死了林清怡，你同情人家做什么？人家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被苦心志劳筋骨了，未来有的是钱抚慰自己的童年阴影，我自己的事情都没解决，有空关心别人……闲的！”
她甩开手掌大步朝前走，将徐二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得回去好好计划一下，这几天先卖凉茶，研究点新花样，才能早点凑到离开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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