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温度适宜,陈晔把桌子从屋里搬出来,支在院内。简兮把菜端上桌,去学堂唤诸葛亮用饭。
通透敞亮的草棚中,每个孩子面前一个沙盘一截树枝,正一笔一划学写字。
诸葛亮把生僻字逐一讲解,孩子们听的颇为认真,还不时有问题提出,他都认认真真作答。
抬头时,他的目光凝落在站在门口的简兮身上。
简兮嫣然而笑,笑容干净明丽:“今天先到这里,可以用晚饭了。”
“太好了!”一群孩子放下手里的树枝,相互簇拥着往饭桌跑,看到肉食争先恐后往前挤。
陈晔气得直瞪眼,斥责道:“没规矩,都给我站好了!”
诸葛亮一笑说:“无妨陈老板,让孩子们吃吧。”
孩子们一听丞相都发话了,更加起劲的探头探脑。陈晔举起汤勺板着脸,叫他们老老实实排队。
简兮坐在桌边吃饭,她尝了口陈晔做的菜,顿时发出赞叹:“陈伯好厨艺啊,普通的食材都能做出如此美味。”
诸葛亮说:“陈老板的一品阁曾经享誉江东,许多达官贵人慕名而访。”
“这么厉害!那你现在怎么……”陈晔执著的手略有停顿,简兮赶忙住口,怪自己嘴不把门。
陈晔不介意地笑了笑:“散尽家财做个闲云野鹤也没什么不好,乱世中好歹我这院子是清静地。”
想到丞相心情不好时就会来这儿躲清净,简兮心里不是滋味。上至丞相下至普通百姓,都是没有选择、身不由己啊。
简兮吃两口,抬眼瞄了诸葛亮一眼,然后悄悄把辣子鸡挪到他不容易够到的地方。再抬眼偷瞄时,她忽然对上诸葛亮充满探究的眼神。
她一笑说:“丞相胃不好,少吃点辣吧。”
“嗯。”诸葛亮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她面前的碗里:“你喜欢就多吃些。”
简兮愣一下,诸葛亮也愣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给她夹菜的动作有多自然。
夜幕降临。
简兮送诸葛亮出村子。马车停得较远,两人走了一段,站在亭中休息。
这个石亭年久失修,顶棚早已风化,抬眼便看到繁星满天。
“丞相和陈伯关系很好?”
“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只是老相识了,每年会来吃顿饭。”诸葛亮说完,问她,“你喜欢一品阁?”
简兮点头,实话实说:“自然喜欢,一品阁的日子简单随性,没有束缚。但我还是要努力工作讨生活,不能一直懒下去。”
“讨生活?”
“做饭,扫地,干活,做什么都行。李总管整日让我闲着,结果闲都闲出事了。”
诸葛亮说:“是你自己办事太冒失。”
简兮耷拉着脑袋:“好吧,算我自作……自己作死。”
差点儿把自作多情说出口。
简兮站在他身后,压在心底的疑问一次次的冒出来,不停在心里翻搅。
刘禅登基时年仅十七岁,朝中大权由诸葛亮代管。如今六年过去,他依然把皇帝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管教的孩子,却不知越是管束,他心中压抑和反抗就越强。无论他是藏拙于巧,还是真那么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都无法忍受大权旁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问:“若是重新来过,你会如何做?”
她没想出来,摇摇头说:“想不出,可能还是会蒙混过关吧。反正都是演,就看谁演技好了。”她犹豫一下,又道:“陛下已过弱冠之年,不再是孩子,丞相适当的时候应该放手了。”
她悄悄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简兮道:“算了,当我没说。”
夜幕低垂,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叠在一起,映在斑驳的地面上。
简兮举起手来,找好角度晃了晃,看到柱子上映着她的影子。
诸葛亮侧目:“影子有何稀奇?”
简兮不说话,双手互牵,五指撒开,对了对角度,便完美无缺的形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片刻,手势变换,小鸟忽然变成了小狗、兔子……
诸葛亮狭长的俊眸里闪过一丝惊异和熠彩,凝神注视。
简兮回忆着今日事,想着若是以后能天天如此该多好,远离纷争、乐得自在。
“还疼吗?”他声音忽然放缓,难得的温柔。
她一愣,没反应过来。
“二十板子。”
提到这事她就来气:“你说呢?你说疼不疼!”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幸好丞相先开口罚我,若是那高公公阴阳一番,估计就不是二十大板那么简单了。”
诸葛亮点头:“不错,还是长脑子了。可做起事来怎么就不过脑子。”
简兮不服气地问:“那若是重来一遍,你会如何?”
诸葛亮沉默了半天,重重吐出一句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简兮脱口道:“他们不配!”
“放肆!”诸葛亮冷下脸,“你若再不谨言慎行,我也保不了你。”
简兮秒怂,讪讪道:“呃,丞相救命,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过后,又道,“丞相若是不放心,就让我跟你一起回汉中啊。搁在身边看着,我总不会出乱子吧?”
诸葛亮说:“短时间内不回去了,有件棘手事需要处理。”
“那……”简兮期待地问,“今年能留下过年吗?”
诸葛亮想了下,点点头。
“太好了,今年可以包团圆饺子!”
简兮送诸葛亮上了马车。他上车后,见她没上来,于是问:“还赌气呢?”
“没没没,我又不是吕洞宾。我打算去陈伯那儿讨来做菜的方子,晚一天回去。”
简兮一路走回一品阁。远远看见草棚前有火光,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只见陈晔面前堆着个小火堆,他把燃烧的经幡一点点丢入火中,化成灰烬缓缓升入天空。
听见身后脚步声,陈晔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脸注视着火光。
简兮蹲在他身边:“陈伯,您这是在祭奠谁?”
“我的妻子。”陈晔叹息道。
简兮道歉:“抱歉,我并不知今日是……”
陈晔摇头:“今日不是她忌日,我只是突然想她了。”烧完最后一张纸,陈晔疑惑地问简兮:“你怎么回来了?”
简兮说:“来找陈老板讨菜谱。刚才丞相用饭时一直在吃你炒的那两道菜,足见陈老板做菜比我做的好吃。”
“非也,不过是我那两盘子离丞相近一点,夹菜方便。”
简兮无语了。原以为陈伯很健谈,没想到也是话题终结者。
她注视着地上焚烧过的灰烬,沉默着。陈晔以为她好奇却不忍心问,于是主动说:“我在江东开酒楼时,有天夜里不慎走水,我妻子没能逃出来。”
“……请节哀。”
“无妨,她走了许多年,我已经释然了。只有我过得好,她在天上才能安心。”陈晔若有所思地对简兮说,“可并非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对逝去的人那么容易释怀,有的人偏要靠折磨自己来减轻痛苦。”
话到此处,简兮猜到陈晔口中“有的人”是谁。可她想过诸葛亮身边所有逝去的对他重要的人,却没想到陈晔会说出这件事。
“你一定很奇怪,相府为何没有女主人。丞相未婚的妻子,死在先帝大军进驻成都当日,从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出乎陈晔意料,简兮听完后冷静得异常。良久,她问陈晔:“她是简七?”
陈晔没说话,但简兮心中了然。
破案了,难怪她第一天就被当成细作。
死人“诈尸”,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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