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见己把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坐在沙发边：“很聪明。”
他绷紧的五官松缓，像一只回到领地的野兽，懒洋洋靠着石头打瞌睡。
要是商允现在来看，就会发现他在自己面前冷漠严肃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阿随毫不留情，“你喜欢商老师？”
程见己也没想瞒着她：“对。”
饶是阿随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这坦诚的态度弄得无语：“同性恋是不被人看好的。”他怎么说的这么坦荡？
“这是怪物世界，你怎么这么古板。”程见己翘着二郎腿，拖鞋晃来晃去，“什么性别怎么了，我幸福就好了。”
阿随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不让你们在一起。”
程见己轻笑两声，又嘱咐她：“你别在商老师面前露馅啊，我有自己的节奏。”
“你就不怕那天商老师发现你用两个身份骗他，到时候别说节奏了，连琴都给你砸碎。”
程见己幻想下那种场面，拖鞋啪的摔在地上，果断立目标：“我会在他发现之前让他重新喜欢上我。”
阿随迅速捕捉到关键词：“重新？”
程见己斜睨她一眼：“是喜欢我所有样子。”
阿随哼笑，“万一他就喜欢关之洲，不喜欢程见己，你还要装一辈子关之洲？”
程见己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关之洲和程见己都是我，我只是给他提供多个选择。”
看自己哥哥一副能为了喜欢的人去分裂出几十个不同人格的不值钱样，阿随叹口气，“希望他不是在众多选择中选择揍你。”
程见己手上幻化出一把小刀，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手腕旋转，等宽等长的果皮自动脱落，露出饱|满的果肉。
“给你，”他把苹果递给还在担心自己追不上人的妹妹，“不要总操心，会长皱纹。”
阿随没接，反而盯着果肉直截了当问道：“我曾经认识商老师，在我失忆之前。”
程见己弯起的嘴角慢慢放下，拿着苹果咬了口：“你不是已经试探出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阿随一反常态和自己讨论商允的事，刚才又有意无意问商允曾经喜欢的类型，就在试探他以前和商允的关系到底亲密到什么程度，从而推出她和商允的关系。
阿随沉默半晌：“还是不把我的记忆还给我吗。”
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两人分做沙发两端，像是在举行重要谈判会的对峙方，谁也不肯先认输。
苹果清脆，咬一口汁水炸开，比在树林吃的小苹果看着更好看，吃着也甜，可程见己就是觉得索然无味：“不行。”
意料之内的答案，更是听过无数次的答案，阿随毫不意外：“我已经做好接受的准备，无论它是痛苦还是快乐，我都能承受。”
程见己把苹果扔进垃圾桶，起身：“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行。”
阿随看着他的动作：“商老师知道这件事，是吗。”
“我劝你不要轻易去问这件事，也不要去试探他。”程见己只穿半袖，充满力量的手臂肌肉上青筋凸起，后背挺拔有力，“我只是暂时保管你的记忆，并不是剥夺它。”
“等我确定某天你可以全盘接受时，我会把它还给你。”
阿随知道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只要程见己认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半晌，她叹口气：“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喝商老师制造机会。”
程见己伸了个懒腰，再开口时恢复懒散的样子：“谢谢你，我亲爱的妹妹，记得一定要表现出和我不熟，这样我才有借口找商老师。”
商允去买了点水果，顺便尝试着烤出一盘小饼干，最后拿着试验品进了自己的副本。
他请教过程见己，知道可以设定副本的时间流速，便把时间稍微调慢了点，也方便他不用整天往副本里跑。
上次进副本里面还是草地，短短几天，再看就已经是金灿灿的麦田。
麦田边上连着几个小方块区域，种着不同的蔬菜，打眼看去水灵灵的绿，可见种植者平时是上了不少心的。
白净的年轻人正坐在屋子阴凉下在本上涂画，其余两个正在屋子里睡觉，鼾声震天响。
交谈几次，商允知道这个男生叫汪枞，是美术学院的学生，那两个是一对兄弟，叫刘刚和刘铁。
这对兄弟平常好吃懒做，没少让汪枞干活，自己躲在屋子里睡觉，被商允发现后嘴上说着会改，等人走了又开始偷懒。
汪枞也是个没脾气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来二去，商允对他好感度飙升，还会给他带点绘画用具。
看他画的认真，商允悄声站在他身后，看他在纸上放肆涂抹黄色颜料，仔细勾勒麦子的形状，最后长呼一口气，站起来涮笔。
他抻着酸软的背转身，这才看见身后的商允，赶忙放下手上的桶：“您来了……”
商允点头，衷心夸赞：“画得很好，”就连他一个不懂画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副画很好看。
汪枞不好意思地揉耳朵：“好久没画了，都生疏了。”
商允把手上的东西给他：“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汪枞垂下眼睛，声音低落：“涉|黄。”
对上商允惊诧的眼睛，赶忙红着脖子补充，“不是…我没…就是他们找我，说是艺术创作，让我画|裸|体|，我就信了，没想到他们是拿我的画出去当|黄|色|广告，然后被抓了，他们合伙说是我指使的。”
一个喜欢画画的学生，本以为是艺术创作，却卷入这种无妄之灾，无疑是对绘画生涯的致命打击。
商允拍拍他的肩膀：“等出去了，你还可以接着画。”
汪枞看着手上沾染的颜料苦笑：“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
屋子里的鼾声停了，刘刚和刘铁拿着锄头走出来，神情惊讶，好像刚看见商允：“您来了，我们正打算去给菜地松土呢。”
商允颔首，目送他们两个慢慢悠悠往菜地去。
“他们两个活不过下一个副本。”
汪枞回过神，没有否认：“可能吧，不是所有副本怪物都像你这么好心。”
不会有副本怪物会好心给外来者送饭，还会担心副本降温，给外来者送被子，更不会给外来者送绘画用具。
这应该是无数充满杀戮的副本中最安逸的一个了，安逸的甚至想让人永远留在这。
眼前青年侧脸温柔，长发半搭在肩膀上，汪枞犹豫半天，还是问道：“你是人类吗？”
商允看着那对兄弟在远处装模作样刨土：“不是吧，我死了。”
“死了就会成为副本怪物吗，”汪枞惊奇，“难道所有死在副本的人都会成为副本怪物？”
商允也不确定：“应该不会？”副本整天要死好多人，要是都成为怪物的话，社区该住不下了。
“那你是怎么成为怪物的，肯定有什么条件。”汪枞喃喃自语，“要是成为副本怪物就能画画的话，那也不错……”
一时之间谁都没再说话，只有风吹过带起的细微沙沙声。
汪枞在想以后他会遇见什么样的副本，什么样的怪物，会怎么死。而商允在思考为什么。
正如汪枞所说，人又不是只要死亡就会进入副本，那他为什么能进，只因为人脸缺一个看幼崽的老师，而碰巧自己正好死了？
真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在怪物之中选出一个，怪物的幼崽让怪物来教不是更合适？
“等这批麦子熟了，我们就能出去了，”汪枞感叹，“在这住了几个月，都要住习惯了。”
他们三个试过，只有一种蔬菜熟了是不够出门的资格的，只有全部的农作物都熟了才可以。
其中小麦的生长周期最长，他们等了几个月，预计再有两三个周就能收获。
商允暂时把问题抛到脑后：“第一个出去的人可以带走副本里的一件东西，你想带什么。”
“毛笔吧，我用它画水墨画。”汪枞想也不想的回答。
这毛笔是商允从生活区一个僵尸开的的杂货店买绘画用具时它赠的，被汪枞宝贝的用到现在。
汪枞没忘是谁给他带的笔，好心提醒他：“我觉得你和那些怪物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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