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凝重的气氛在人群中散开，中年男人惊魂未定的脸上还沾着虎哥的血，后背的衣服被汗浸湿。
海鬼杀了虎哥之后没有继续杀人，而是拽着尸体回了海里，只留下岸上瑟瑟发抖的一群人，等大海彻底平静了才敢离开。
这一趟不光没有拿到鱼，还失了一个主心骨，更见识到副本怪物的恐怖，对这些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队伍里安安静静，商允边上喋喋不休。
“我还以为会把这些人都杀了呢，”阿棒噘着嘴，对海鬼就杀了一个人这件事非常的不满，“你们家的副本也太善良了……”
“我们才不善良！”说副本善良简直就是说怪物实力弱，小宝感觉被挑衅，“要不是今天这个人类不让我杀人，这群人一个都逃不掉！”
“好好好，”商允无视小宝怨恨的目光，跟着队伍往回走，“对对对。”
小宝不满他明目张胆的敷衍，刚想张嘴怼，就被自家妈妈抓住后领拎回去捏住脸手动静音。
“商老师，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小宝妈妈问。
眼下看来，族长一开始就知道断崖这边会遇上海鬼，也是故意把玩家往这边引，目的就是杀掉所有玩家，能让自己继续从渔村住下去。
可是现在只死了一个人，远远不够。商允摸摸下巴：“回去看看村长怎么说。”
一路无话，到了村长家，院子里的药味更加强烈，甚至有些刺鼻。
“你们没有拿到鱼啊，”村长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没有鱼我就不能走……”
“呸！老头！”一个年轻小伙子骂骂咧咧地从队伍里冲出来，被同伴拉住，“你明明就知道断崖那边有怪物！你还非要让我们去那边钓鱼！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整死我们！”
村长盯着他，嘴角扯起一个古怪的笑：“我只是想要一条鱼，怎么就想整死你了？你们想拆掉我的家，我看是你们想逼死我们！”
年轻小伙子破口大骂，眼看村长脸色越来越黑，中年男人急忙示意旁边的人把他拉下去，上前赔笑：“对不起啊，大爷，他还年轻，有点冲动……”
村长冷哼一声，转过身继续煎药：“没有鱼，我是不会走的。”
“我们当然会把鱼带回来，不过您得先和我们说说怎么应对那群……”中年男人纠结道，“人鱼神仙。”
村长手上动作不停：“你都说了是神仙，那就得给她上供，供品好了，她自然就让你们钓鱼了。”
“那是什么供品？我们去找。”中年男人大喜。
“人，”村长脖子扭成诡异的弧度盯着他，嘶哑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她最喜欢吃人了。”
小院里刹那间安静下来，就连刚才骂人的小伙都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中年男人笑意凝固，脸色瞬间惨白，半晌才找回声音：“您……您没说笑吧。”
村长恢复原状，拿出小木勺舀出药汁放在旁边的碗里：“你们晚一天，我老伴就多需要一条鱼，所以奉劝你们，”他拿着碗往屋里走，“还是抓紧时间，要不然到最后，供品都不够用了。”
等村长进屋，院子里的人才反应过来，几个胆小的姑娘瞬间就哭出来：“难道咱们真的用人当供品？”
要真是如此，最先遭殃的恐怕就是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
“怎么可能，”刚要打人的青年终于回过神，想也不想的说，“那老头子说不定就是在吓唬人！”
“可是海鬼把虎哥的尸体拖走了啊，”有人回他，“这不就是上供吗……”
青年噎住，看向旁边不说话的中年男人：“老宋，你也是这么想的？”
老宋没说话，明显是默认了。
死寂的沉默再次蔓延开，用谁当供品，这是个不可避免的问题。
“你们这些人就是胆子太小！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一点判断！”青年义愤填膺，“我就不信那海里全是人脸鱼身的怪物，一条正常鱼都没有！”
说着就要往门口冲，身后的人赶忙拉住他，闹哄哄地乱作一团。
“一条～正常鱼～都没有~”小宝噘着嘴阴阳怪气学他说话，“巧了嘿，就是一条正常鱼都没有…大傻子，等着被海鬼咬掉脑袋吧！”
商允闻言看他：“为什么一条正常鱼都没有？”这里的居民靠捕鱼为生，假如海里都是那种怪物，那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道，”小宝看自己妈妈在远处打探消息，看不见自己，趁机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去查啊。”
商允笑笑，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柴堆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你这幅样子可真欠儿，”阿棒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说。
小宝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眼看又要打起来，小五赶紧拦在中间：“行了行了，都是一家怪……”
“谁和你是一家怪……”
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商允把卡在木柴缝里的一本灰扑扑的小册子拽出来，翻开第一页，看见上面花里胡哨的写着几个大字：“海景计划”
他往后翻，看见有关计划的详细介绍。
海景计划是万彩建筑公司投资建设的大型海边旅游项目，地点就是现在的小渔村，项目风格是带有神秘风格的祭祀主题，传言只要诚心向海神祈愿，就能实现愿望，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万彩建筑公司……商允皱眉，这就是雇拆迁队的公司。
再往后翻，就是海神的雕像，黑乎乎的书页上依稀能认出鱼尾人身，双手成爪，赫然就是杀死虎哥的海鬼！
商允刚想往后继续翻，便听见老宋一句怒吼：“都别吵了！”
虎哥死了，老宋作为第二有经验的人，默认成为队伍的核心，他脸色难看，对死活要出门抓鱼的青年人说：“小郭，这里是副本，我们要是想出去就必须听NPC的话！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你。”
“现在倒是听NPC的话了，让你别拆房子怎么死活不听……”小宝嘟嘟囔囔。
商允心神微动，思绪被一条线穿起，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小郭脸色涨红：“那你说该怎么办。”
“去别人家看看，”老宋思索道，“这个村子不止村长一家，别人也是要搬出去的，咱们兵分两路，看看他们有什么条件才能搬出去。”
老宋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肯定，剩下的那一小部分虽然不同意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他走。
外来者分成两队，一队是老宋带领，另一队则是小郭。
商允正想随便站一边，就看见站在小郭那队的小宝妈妈冲自己招手，顺势走过去。
小郭的队里大部分都是女生，正抱团站在小郭的身后。
“她们都害怕老宋再遇见虎哥那事，把她们推出去当挡箭牌，就来跟着小郭。”小宝妈妈轻声道。
商允点头，小郭冲动，在别人看来就是个没心眼的，自然安全点。
渔村里面的房子有一半都是无人居住的状态，破烂的渔网扔的到处都是，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几人走了一会，才看见一个老太太在院子里晒海带。
“你好，”一个女生大着胆子主动上前，“我们是拆迁队的。”
老太太脸上满是皱纹，佝偻着腰自顾自的拨弄海带，完全不答话。
女生又尝试了两次，还是没回应，小郭忍不住了，大声道：“我们是拆迁队的！你什么时候搬走！”
老太太手一顿，哆哆嗦嗦看向他们：“拆迁队？”
“对！”小郭不耐烦道，“什么条件你才能搬走？”
“不搬！我不搬！我儿子没回来呢！”老太太突然激动，抄起一边的扫帚胡乱挥舞，“我儿子出海打鱼还没回来呢！”
小郭措不及防被她打了好几下，气得上前抢过扫帚狠狠掰成两半扔在地上，老太太被他拽的踉跄坐在地上：“你们欺人太甚！我要等我儿子！要不然他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一直被老太太挡在身后的破屋露出来，一张黑白遗照正对着门口挂在墙上，照片上的男人笑的欢快。
几人看见照片都是一愣，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你儿子死了，掉进海里淹死了。”小郭毫不客气，“他回不来了，你还是赶紧搬走吧！”
出乎意料的，听见他的话，老人没有反驳，低垂着脑袋半天才说：“你说得对，我儿子死了，你去海里给我抓两条鱼来，我做给我儿子吃，吃完好让他上路……”
又是鱼！
老太太缓缓站起来：“去吧，我要断崖的鱼，那里的鱼最好吃。”说完不再管他们，转身进屋。
村长和老太太都要鱼，那就意味着成为供品的人数也会逐渐增加。
一行人面面相觑，小郭骂了句脏话，往院子外面走：“鱼鱼鱼，整天吃什么破鱼！”
“已经很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找老宋他们商量下吧，”一个女生拉住他，“看他那边是什么条件。”
小郭不情愿的应下，哪知刚出门就碰上老宋几个，双方对视，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
看来都是一样的条件了。
太阳缓缓落下，黑夜降临，无端又添了几分隐形的压力。
老宋叹气：“先在这些房子里休息一晚吧，明天再想办法，”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众人心思各异，两三分组各自找地方睡。
商允刚想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便看见小宝妈妈摸黑过来：“商老师，咱们去秘密基地睡。”
商允震惊：“秘密基地？”
“对，放心，他们不会注意的。”小宝妈妈带着他往路边一座破破烂烂的房子走，熟练拿出钥匙开门：“每天要上这么长时间的班，当然得对自己好一点。”
房子里和外面完全不同，里面床沙发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小电视，要不是知道这是在副本，商允还以为自己回家了。
“不能开灯，老师将就下，”小宝妈妈把窗帘拉好，点燃一根手指|粗的小蜡烛：“您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商允顺势拿出今天发现的手册，准备借着灯光把后面看完：“我怀疑，他们一开始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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