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清潭处泡了一段时间。
直到身体的热意消散，才返回屋内。
这次下山，除了明时雪外，其余全是参加试炼赛的弟子。
除了前三，还有明时雪，裴洛舟，沈念心与池炎。
七人在芥子学院门口拜过长老们，便下山了。
芥子学院通往山下的是一条铁索，上面挂着机翼一样的东西。
“我来给大家示范一下。”有过经验的叶痕月主动讲解道：“等会儿抓住这两个铁环，然后往前一荡，顺着力，就到了对岸了。距离有些远，中途千万不能松手。”
犹未雨抓了抓眉头，“叶师兄，难道你们不会……飞过去吗？”
芥子学院毕竟也教法术，就算不能御剑飞行，踩着铁索使用轻功过去，应该能办到吧？
叶痕月耐心道：“每一架承铁翼过去，都会多一条记录，这样方便记录下山的人数。”
“原来如此。”犹未雨恍然大悟。
他们第一次下山的几人，按照叶痕月教的方法顺利过了铁索。
刚走过去，便看见不远处山脚下的一座城镇。
原本以为是中式建筑的犹未雨，顿时被惊得呆愣在原地。
这座镇子名为须弥镇。两座拔地而起的机械高楼，在阳光下折射出钢铁的冷光。
底下是一个接一个的矮包，大多住着寻常百姓。
房子的颜色又老又旧，整体成一片银灰色。
道路四通八达，如同穿过心脏的血管。
他们顺着路很快达到镇子上。
长街两旁，各种店铺半开着门，犹未雨仔细看了看，发现大多数都是铁皮卷门。
机械，古老的房子，一长条冒烟的、类似火车一样的东西行驶在轨道上。发出嘈杂的轰鸣，给人一种混时空诡异的感觉。
有一群小孩儿在几栋房子间跳来跳去，抓住横纵错乱的铁管，灵活地攀爬。
“诶！”犹未雨叫住其中一个孩子，“小朋友，裤子！”
他提醒道：“裤子快掉了。”
那小孩儿吸了吸鼻涕泡，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飞快地跑开。
半挂在胯上的裤子一下掉到脚踝，细瘦的双腿一绊，摔在了地上。
犹未雨连忙小跑过去扶起了他。
那孩子皱巴着一张脸，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叽！”
突然，小机从布袋探出头。
“叽叽叽！”
它摇头晃脑，滑稽的样子逗乐了孩童。
犹未雨帮他提上了裤子，摸了摸他的头：“下次不要跑这么快了，裤子松了要赶快提起来啊。”
裴洛舟觉得这一幕莫名很喜感，站在身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脸都红了。
那孩童有些不好意思地扣着手，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转身想跑，想起刚才犹未雨的话，又变成了快步走。
几人开始在街上巡视，现在还是白天，并没有发现血族的身影。
犹未雨凑到明时雪身边，一边紧盯着其余人，一边悄悄问：“你们……之间有感应吗？”
明时雪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个镇子，他一向对外界事物漫不经心，此时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周边的一切。
他摇摇头，“不清楚。”
路边有一家面馆，犹未雨扯了扯明时雪的袖子，问：“你饿不饿？”
明时雪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只道：“进去吧。”
袖子上的重量一松，下一秒，犹未雨欢快地进了店。
叶痕月等人见状，觉得补充体力再找血族也不失为一种策略，于是，原本还有些空旷的一间小面馆，瞬间挤满了人。
经营面馆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两人看着都很面善。
老板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笑脸迎客道：“里面请，里面请！我们这儿有阳春面，三鲜面跟泼肉面三种，公子们各想吃哪样？”
说完，不忘叫后面的女人：“秀珠，把茶水端上来！”
“来了！”女人给茶壶里放了茶叶，淋上滚烫的热水，过了会儿才端过来。
虽然有种类可以挑选，但这里没有图片，犹未雨只能盲点了碗泼肉面。
接面时，他注意到对面的男人只有一只右耳，仔细看左边的伤疤，却不是被咬掉的，更像活生生被撕扯下来。
明时雪食欲不大，他兴致缺缺，目光懒懒地落在旁边的犹未雨身上，见他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吃面，鬼使神差地要了碗清汤阳春面。
付钱的是试炼赛居第二的虚天峰弟子，莫问离。
犹未雨发现，这人身上有一股奇妙的气质，就是混在几个人中很容易被忽略。
简单来说，就是存在感低。
可他长相端正，容貌虽称不上绝世之面，但到底是修道练法的佼佼者，为何总是给人一种，混进人群就找不到的路人感？
莫非是在故意藏锋？
犹未雨正奇怪，偏头看见明时雪只动了几口的面。
“你不吃了？”
明时雪放下筷子，“没什么胃口。”
“嘶，”犹未雨道：“你这样很浪费啊！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是浪费粮食。这样，既然你不吃，就给我吧。”
他把自己吃得一干二净的空碗推到一边，端过明时雪的面吃了起来。
“你。”心里明明有个声音催他阻止，可要说出来时却卡在喉咙间。
“怎么了？”犹未雨两下便解决了进半碗的面，“有什么事等我吃完了再说。”
裴洛舟皱着眉，看了几秒犹未雨，像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头一扭，发现池炎用同样的表情盯着那边。
明时雪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局促，他佯装淡定地轻轻敲着桌子，雪白的耳尖微红。
沈念心注意到这边，笑道：“没想到，未雨师弟与时雪师弟关系如此密切。你们红竹水榭，倒真情同手足，不分彼此。”
“哈哈。”池炎面无表情地回应两声。
下午时，天色开始阴沉起来。
一行人行走在街上，见几乎所有店铺的半卷铁皮门都被全部拉了下去。
街上没了孩童玩耍的声音，只有远处不间断的轰隆声，阵阵传来。
像是在敲打什么机器。
“是工匠在造对抗血族的机关。”沈念心解释说。
犹未雨问：“那些机关，有用吗？”
沈念心想了想，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就是问题所在。”
“由于镇子上的工匠，无法造出可以真正抵御血族的机关，所以每每血族来袭，镇上百姓只有求助于芥子学院以及日月同盟，而我们也是一接到消息便派人救援。”
“可是这样，岂不是太慢了？”犹未雨道：“而且，治标不治本啊。”
沈念心看着他，“所以未雨师弟，你这次试炼赛的作品，非常适合用来保护这些百姓。”
“是啊。”叶痕月附和道：“那个什么机来着？”
“小机。”明时雪道。
“哦。”像是没想到明时雪会回答他，叶痕月怔了一秒。
“对，叫小机。”犹未雨笑了，摸了摸布袋，谁知一用力，布袋就瘪了下去。
“小机！”他低头打开布袋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小机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裴洛舟一直想仔细研究小机，无奈没机会，这下听见小机不见，没忍住着急道：“我怎么没看见？”
“估计是我们吃面的时候。”犹未雨手里捏着布袋，心里又慌又急，但表情还算冷静，“我去附近找找，几位师兄，你们先去忙你们的。”
他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明时雪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这，”叶痕月跟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要不，我们也帮忙找找？反正血族现在还没出现……”
“啊——”
突然之间，一道女人的尖叫打破阴沉而寂静的镇子。
“这声音……是刚才那家面馆！”
几人赶紧回去，赶到时，犹未雨跟明时雪已经在那里了。
面馆附近的房顶上，站着三两个血族。
这是犹未雨第一次亲眼看见真正形态的血族。
每个血族背后，都拢着一对巨大的翅膀，上面折射出鳞片质感的光芒，羽毛边缘呈青绿色，却因为颜色太深，显得更像是黑色。
血族的额头与发际线附近，两耳旁以及脖子处，长着一层浅浅的黑色鳞片，有些眼熟的血红色花纹，长到扣住整个下巴的獠牙。
池炎道：“果然是血族！他们居然这么大胆！”
刚才尖叫的女人已经吓晕了过去，在她的身旁，面馆老板瘫坐在地上，死死捂住右耳，指缝缓缓渗出血迹，滴落在止不住颤抖的双腿上。
犹未雨心生不忍，想要过去搀起他，却被明时雪拦了下来。
“他被咬了。”明时雪冷漠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很快他就会被血族同化，变成只会咬人的怪物。”
“不……不！”男人听了这话，脸上原本对血族的惊慌，变成了对死亡的恐惧，“救救我！几位公子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明时雪如同听不见他的求救声。须弥镇起了风，吹起众人或黑红，或淡青，或水蓝的院服。
“青天之下，朗朗乾坤，血族鼠辈胆敢犯土伤人！”
叶痕月第一个出声，他是风系魔法，恰好此时有风，借着天赐风势，催动法力。
风卷起时像漩涡，刮过如刀刃。
“嗖嗖嗖”数不清的风刀叶剑，万剑齐发。
血族行动极快，闪躲时身形如影，高深莫测。
“不过是几名毛头小子，清徽老儿也敢派出来？”
“竟敢蔑视清徽校长，受死！”叶痕月怒气勃发，其余几人纷纷亮出招式。
裴洛舟一挥手，巨大的藤蔓拔地而起，如同触手一样蠕动着，只要一碰上就会用尽全力勒住使其窒息而亡。
池炎带了心爱的灵剑，一挥剑，火花四冲，道道剑气灼烧，一旦附上便会燃尽不止。
犹未雨猛运灵力，掌心水波荡漾，颗颗质如钢铁的水珠弹射出去，被打散后又锲而不舍地化作水刃环绕着三名血族。
血族习惯进攻而非防守，他们一展翅膀，一瞬间几乎吸收了整个天空一半的光线，四周都暗了下来。
他们不光有吸血利器獠牙，还有可以划破人胸膛的利爪。
血族巨翼一扇，破了叶痕月的风刀，灭了池炎的剑火。
他们的羽毛唰唰而下，状似毒箭。
莫问离与沈念心，一土一金。两人赶紧在四周架起土盾金墙，抵御血族的进攻。
“怎么办？”犹未雨这才感受到血族的能力有多强，“我的水刃根本伤害不了他们！”
“配合我。”忽然，明时雪轻轻按住他的肩，他看血族的眼神冷漠且冰冷，没有一丝同类的情感。
“好。”犹未雨点头。
明时雪双手向上托起，掌心升起赤色火焰。
一左一右，各半边红莲。
这是，彼岸业火升阶后的，红莲业火？！
无尽的业火蔓延开，众人瞬间置身于一片火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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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芥子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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