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一早，谨玫尚在睡梦中，还没清醒过来，便被一通电话吵醒。
来电是程蕴。
“怎么了？”
程蕴声音从听筒传出，“谨玫，我能拜托你个事情吗？”
“你说。”谨玫坐起身。
“今天中午我有个相亲，可是很不凑巧，没人陪我了，你能陪我去吗？”
程蕴与谨玫不算相熟，突如其来的这个电话，让谨玫有点惊奇。
尽管是被最后选择的那个，可在义云，这还是谨玫第一次被同性邀约。
她入住晚，合租的舍友已形成了自己稳固的关系，她插不进去，回去了也总孤单单的，谨玫心里不禁一阵欢悦，她应下来，“好啊。”
到达目的地时，程蕴已坐在桌前，见到谨玫到来，她开心地与之打招呼。
“谢谢你能来。”
程蕴握住她的手，“我就想找个姑娘，和我一起来把把关。”
“毕竟女孩子的眼光才是雪亮的。”
谨玫有点不好意思，“能给你帮忙，我也很开心。”
程蕴是义云人，她完全能选择别人，之所以那么强调想要谨玫来，是她发自内心地倾向谨玫，她喜欢这个姑娘，安安静静，话也不多，总给人以心安的感觉。
等待的过程中，程蕴问她，“哎，有人给你介绍男生吗？”
“也有过。”谨玫想了想，“白老师一开始给我介绍过。”
“白祺？”程蕴反问一声，若有所思。
“噢，她那是广撒网，手里有什么资源，就喜欢一水儿抛出去，看谁上钩。”
谨玫奇怪，“她也给你介绍那人了吗？”
“噢——她倒是没给我介绍那人。”
程蕴笑了一笑，“这个是我姐姐给找的，在银行，家里衬几个钱，长得也算过得去。”
程蕴给谨玫看男生照片，谨玫看了眼，不算很出彩，但比起白祺介绍的那个，已不知好了多少。
她由衷说，“挺好的。”
程蕴收了手机，“你不考虑在这找个男朋友吗？”
“我暂时没有考虑——”
程蕴说的话，听起来像善意的规劝，“在这种单位，很多人的眼里，女孩的花期很短，初到单位的时候，大家会一窝蜂上来，给你介绍资源，如果你没有把握住机会，他们慢慢就不会来凑热闹了。”
“就像现在，我就只能依靠家人了。”
谨玫本就不喜相亲，她本能抗拒这种明码标价的接触，仿若爱情不过披一层外衣，权当做联合生活的遮羞布，可她在程蕴面前不好多说什么，她选择尊重。那句不来更好憋在内心，化成一声对程蕴的评价，变相表达她的排斥。
“你不像是会通过相亲找伴侣的人。”
程蕴哈哈一笑，“怎么看出来的。”
“总之，你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谨玫慢条斯理，“可能是你比较漂亮，总感觉不愁人追吧。”
“可我也不能免俗。”
谨玫怔了一怔。
程蕴兀自说，“我之前谈过一段恋爱，谈了六年时间哦，人生能有几个六年，那还是我最好的时光。”
“那时他在南京，我在北京。我们隔了那么远，竟然还能每个周都见面，我喜欢南京的小米团，他会千里迢迢帮我带来，只因为我喜欢。”
“恋爱的时候可以你侬我侬，什么也不必考虑，可一旦牵扯了前程，那些掩盖的问题就会破土而出。”
“什么问题？”
“我们都不想放弃彼此已经占据的领地。”
程蕴的这些话，像拉近了她们彼此距离，她不介意将过去铺陈在谨玫面前，让谨玫与她相生亲近。
她先前在幸川那里碰了钉子，心理总有负担，可程蕴像毫不介怀一般，谨玫将话题试探着前进。
“可你还是回了义云。”
程蕴还是面有笑容，“因为我刚才说了，处在俗世里，不能免俗，一开始我以为我可以，但压力太大了。”
“就像你在一个稳定的地方驻扎，别人都说你好，你的结果来得完满，尽管你可能并不喜欢，但别人说得多了，你好像也信了，于是心安理得地留下来，再也逃脱不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像伤痛过去了很久，才练就了一副平淡表情，以至于谨玫不能理解，为何未来与感情是必然不能共存的。或许这便是人历经浮事，便会迅速成长，原本割舍不下的，进入社会便也能割舍了。
成人社会里，似乎感情不是唯一，合适才是根本。
谨玫不知怎样安慰，她低下头，只能说，“其实我觉得单位里也有好青年。你要觉得可以，也在单位里看看。”
她说这话时，脑海里一闪而过幸川的脸。
谨玫吓了一跳。
她疯了，怎么会想到他。
然而，程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奉劝你哦，别在单位里找。”
谨玫问，“为什么？”
“因为你会成为别人的谈资，茶余饭后的话题。”
程蕴告诉她，“我和你说一件我听到的事吧。”
“x学院一个刚入职的女孩，看上了r部门一个男青年，但她不愿意放下身段，竟然拜托做人事的舅舅，非要把这个男孩借调到x来帮忙。”
“两人相处久了，一来二去的，男孩就主动追她了，过不了多久，两人即将领证，可这女孩也不知怎么想的，洋洋得意与别人宣扬她的小心思，也不知道是谁泄出去的消息，这男孩最后知道了，像是无故受骗，就这么与女孩分手了。”
程蕴叹了口气，“这个地方太小了，小到一件屁事就可以散播得飞快。别人都长一张嘴，如果最后你们能成了还行，最后不成了，又撕破了脸，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
谨玫瞠目，“难道，她这不是自身的问题吗？”
“是这样，可如果她找的是另一个单位的人，这种话，能有几个传到对方耳中的。”
程蕴伸出一根手指，目光狡黠，在谨玫面前晃了一晃。
“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从源头就扼杀。”
这时，一名男子走过。
“请问，是程小姐吗。”
谨玫看见他与照片并无二致，想必是程蕴约的那人。
“我是。”
男子自报姓名，果然是程蕴约会的对象，他也举手投足很有修养，刚交流没多久，便相谈甚欢。
谨玫看着程蕴笑靥如花，忽然觉得入职不过几月，而学生时代像距离很远了。
那时他们围坐在湖边，调侃湖心的大白鹅，什么时候能来到身边，也有男生对谨玫示好，一大捧玫瑰花奉送到她面前，尽管谨玫没有同意，可喜欢与爱好像都满溢着，她无时无刻不被包裹，而不是像如今一样，连一段普通的感情，都要贯穿着冰冷的地段与条件，讲究心机与尔虞我诈。
其实他们都不曾改变。
只不过都在被时间推着往前走。
第二天去办公室，闫明宇特意要求，大家都去会议室开会，等大家坐定，闫明宇才宣布是为了欢送肖穗。
气氛并不欢快，肖穗抹了把眼角，表现得恋恋不舍，她握着鹿媛的手，不断诉说来到单位的感慨，谨玫坐在角落里，看肖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与肖穗相处时间不久，自然无法理解她万千的情绪从何而来，心中并无波澜。
而她心绪唯一一点起伏，来自于幸川，站在前排的他，给肖穗递了纪念品过去，轻声说：“祝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听起来虚晃而客套，可从幸川口中说出来，谨玫竟感到他是真诚的。可能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不舍，听程蕴说，肖穗过去撑起了半边运行中心，能力什么的都毋庸置疑。她想，肖穗值得幸川的礼遇。
如果某一天，她离开的时候，幸川也会这样不舍吗——
她奇怪的想法，骤然被鼓掌声打断，不消片刻，欢送会已接近尾声，她回过神，看到闫明宇在进行例行发言，赠礼。
肖穗接受了过后，率先走出会议室，在其他科室的人开始稀稀落落起身时，闫明宇特意强调。
“运行中心的留下。”
待人走净，只剩下谨玫办公室的人时，闫明宇脸色凝重，一扫欢送会时的欢悦，她开口首先是对鹿媛说的，“现在这里只剩下你们的人了，我也不想废话，直接说吧，肖穗走了以后，你打算如何分工。”
“还按照以前的那样，行吗。”
闫明宇显然不满意，摇了摇头，“不行，趁着这个机会，我打算大模块套小模块，运行与结果单独分开。”
鹿媛忙不迭承认，“您说的当然是好。”
“但是我需要听一下你自己的安排。”
闫明宇扫了鹿媛一眼，“你们现在少了个人，所以需要重新分工，但人事那边新人还没配齐，人事明确与我说了，不清楚人员什么时候到位。”
鹿媛应了一声，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们势必有人会多承担点。”
此话一出，几人像提前说好了一般，纷纷低头下去，场面一度默然。
闫明宇早已司空见惯，如何科学，合理地分配工作，是她长久以来修习的课程，她可以硬性分配下去，但不好与下属闹得太僵，总想着先以柔性方式抛出问题，免得背后再落人话柄。
她是个注意形象的人。
“我知道，毕竟重新分工，动一动伤筋动骨，大家都在原先自己的模块待惯了，业务熟悉起来，再拿其他的就总会有排斥。”
闫明宇口吻缓和下来，“你们运行很辛苦，我知道，但工作是要做的，改变也是必须要有的。”“现在肖穗要走了，吴莉，你有提前想一下如何分工吗。”
吴莉汗颜，“这个，我还没想好。”
忽然，一个声音从角落传出。
“闫处，给我一个模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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