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谨玫是不喜欢爬山的,登顶的过程很累,但当她真正站在山巅,她又为之震撼,这才是义云,她向来感到融入不了的地方,也有独属自己的壮阔与宏伟。

渺小如她,可又高耸如她,她承接着一阵又一阵山风,却感受不到寒冷的瑟缩,不由有些怔愣了。

程韵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笑着说,“看什么呢。”

谨玫说,“我在看,原来义云是这么漂亮。”

这景色,对程韵来说稀松平常,她听谨玫这样说,便随口道,“你觉得好,那就留下来吧。”

谨玫听进了心里,没有说话。

一口凉水下肚,程韵说话时,热气像缥缈的雾,“普通人都是居无定所的,如果碰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就会像种子一样,拼了命的想要扎根在那里。”

“尤其是入世以后,便是走到哪儿算哪儿,你会发现年少的热血梦想,进入社会后都是虚妄幻想。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为现实妥协,当然,这建立在能力匹配不上**的前提下。”

“那幸川一定不是这样的人。”谨玫忽然说。

程韵一怔,“怎么突然提起他。”

谨玫也不知为何,她愈来愈多地将幸川作为话题的中心,或许这就是喜欢的感觉,总不由自主地,不自觉而无意识地提到他的名字,正当谨玫想如何搪塞时,程韵又开口了。

“他肯定和我们不一样啊。”程韵笑笑,“别看他在咱们这种单位,可人家背景深得很。”

程韵一脸讳莫如深,“他从小在义云长大,家族又盘根错节,除了亲近的人,像我们这样的普通职工,根本就一点也不了解他的私生活,你想,既然如此,他所有的人脉都扎根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和一般人一样,为生计漂泊呢。”

“是啊。”

谨玫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普通人,是不需要为俗事发愁的。”

“如果说他有烦心事,可能就是他的情感问题吧。”程韵压低了声音,“我道听途说的哦,幸川这人野心很大的,你看他都二十八了,还没有女朋友,这不很让人奇怪吗。”

谨玫想了想,确是这样。

“所以呢?”

“所以有人私底下议论,说他之所以不找,是因为家族深厚,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儿,来实现共赢。”

“彼此相助,实现利益互换,这不是不成文的规矩吗。”

道理谨玫是清楚的,自古以来,门当户对似乎是婚姻永远脱不开的主题,谈爱情可以,可那张证需要势均力敌,谨玫低下头,望着自己沾了灰尘的鞋子,想到一路风尘仆仆,而后又忆起幸川的面目,他永远展露于别人,那副焕发的模样,谨玫忽然像泄了气,话像是对自己说的,“是他自己说的吗?”

程韵嗤笑一声,“谁会自己说这种事啊。”

谨玫摇了摇头,“我不信。”

程韵没听出谨玫的情绪,以为她单纯只是否认罢了,便说,“那小玫玫,你还是太简单了。”

谨玫咬了下唇,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她轻声地,以一种独独自己能听到的口吻低语道。

“我就是不信。”

临近年底,跨年成了最为期待的日子,加之工作又告一段落,时间像单独空白了这一段,眼下只剩下了这节日,能激起万众欢愉。学校特意在树与树之间装扮一番,张灯结彩的氛围,使得师生的生气都异常活泛。

很快,在一派期待里,跨年晚会来临了。

音乐厅单独为每个部门设置了位置,但座无虚席。

汇演还没正式开始,场内便一片沸腾,孙希正坐在前方,时不时向后张望,忽然他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向后招手,“这里,时聿哥。”

时聿与景睿出现在门口,一步步走下来,待坐到孙希身边,孙希不忘打趣,“今天这是怎么了,时聿哥竟然还能来看这种无聊的活动。”

时聿没有说话,而是翻看着节目单,她的演出排在中间,不上不下,就像她这个人,在这个偌大空间的位置,无足轻重,承托了前面人的精彩,又为后来的压轴过渡。

时聿合上节目单,望着流光溢彩的舞台,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像孙希说的,他本身最厌恶刻板教条而又不得不行进的一切事情,但他居然为了她,第一次破了戒。

说到底,他还是想见她的。

只是,他什么也不会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后台的更衣室内,化妆师正在给谨玫化妆,程韵陪在一旁,此时谨玫已换上了一件黑色礼服,U型领,丝绒材质,微露的肌肤,使她整个人显得高贵而不轻浮。

化妆的间隙内,室温不高,开门关门的瞬间,不时有冷风灌入,谨玫深吸了口气,不由感到瑟缩,程韵见状,便将手覆在谨玫的肩膀上,笑着说,“别紧张。”

她不知谨玫原先有丰富的表演经验,但谨玫也没明示,只笑了一笑。程韵望着镜中人的脸,不由叹道,“谨玫,你真漂亮。”

谨玫谦逊一笑,“是化妆的作用罢了。”

谨玫毕业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登台,尽管规模不算宏大,但相较之下,已经算是足够正式的场合。她透过幕布,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一股紧张感自喉咙上浮,又生生被她咽了回去。主持人报幕过后,一个又一个的节目如流水般过去。

她对着空气,练习着指法,但因为太久没有登台,那股紧张始终挥之不去,愈到后面,她愈加惊恐发现,那原本泰然自若的状态,正以一种缓慢的,难以觉察的速度离她远去。

浸泡在义云的这段时间,她像是慢慢被同化了。

利己的人常谈,梦想对生活而言,是最不重要的。人做什么,稳字当头,活一辈子,怎么不是一辈子,那些无妄的,虚幻的东西都是抓不住的,包括梦想。

可谨玫偏不愿意。

“现在,我们有请谨玫老师,为我们带来小提琴独奏,她所带来的曲目是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这首歌曲——”

听到主持人报幕,简单介绍歌曲背景,谨玫的思绪瞬间回流,她缓步走到台前,再度望向无际的人潮,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是从星星点点的灯光里,窥见原先昔日的风光。

她捂住前胸,向台下微微鞠躬,此时,不知哪里率先响起了掌声,声音像得到了共鸣,如冲刷而来的海水,将她覆盖包裹。

谨玫抬起头来,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原先在阮江的感觉。

她想起幸川建议她登台的话,忽然便觉得值了。

想到幸川,谨玫想,此时的他不知在何方。

他会在听她的演奏曲吗。

谨玫拉起琴弓,一个音符飘出,继而又一个,慢慢汇聚成绝妙曲调,她很快进入了状态,练琴人的手,是不能停歇的,她庆幸自己最近一直勤加练习,工作是个后路,但她庆幸自己没有因有了后路,而就此松懈放弃。

孙希偷偷捅了捅时聿的胳膊,“没想到,谨老师竟然这么厉害,在我印象里,弹钢琴的女生气质都特别好,果然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不一般。”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时聿正目不转睛。

他与她很远。

但他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时聿飘然的心情,忽然像泄了气一般。

谨玫丝毫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去的一切,阮江过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她没有注意到,幸川正站在某个侧门旁边,两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她,台上的女孩在灯光渲染下,有一种独树一帜的美丽。

平日里,谨玫总一副干干净净的模样,要不梳着马尾,要不披散着长发,面容恬静,对谁笑起来都甜丝丝的,像闺中的小家碧玉,没什么攻击性。

而今天的谨玫,在聚光灯下,她的脸沉静而优雅,头发被盘成流行的样式,有耳饰项链的加持,仿若换了个人一般,周身皆是光芒。

幸川看着她,感到她真真是属于这个舞台的人。

他想起她入职以来的点滴,一脸稚嫩,偶尔做错了事情,那怯怯的表情。他实在想不到平时的她还有如今的一面,

她是难于战胜的,坚韧的,即便被苛责,她也能利用她的生命力再度站到这里,向众人宣布。

谨玫就是最好的。

此刻,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谨玫身上,包括幸川。

他是怎么做到把她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的。

幸川看着她,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他忽然发现她是有美貌的,尽管他从不在意女人的外貌,女人美貌与否,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原本有长相妖冶,抑或清纯佳人来向他示好,但他都无一例外,统统拒绝。

幸川将手从兜里抽出,在汹涌而盛大的乐声里,一步步向她靠近,他想看清她,却率先看清了她白色的脖颈,她不轻易露出的那段肌肤。

他忽然想起在便利店时,她的发丝散落在脖颈后方。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谨玫美得不可方物。

他说不出,谨玫具体美在何处,或许他需要的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催生出别样的情绪,促使他想要与她做点什么。

什么也好。

幸川想起初次相遇时,谨玫身上的花香,他自己也惊奇,居然还能记得那股香气的氛围,他本是个片叶不沾身的人,与旁人距离也划分得明晰,在他单一严谨的记忆里,那缕气味却如此逼真,让他跃跃欲试地想再次试探,她的味道是否还一如当初。

一曲罢了,台下爆发出如雷掌声,幸川再次望向舞台中心的谨玫,顶端有金色的碎片洒下,像金丝雨,纷纷扰扰,拂过她的脸,她的脖颈,与她黑色的礼服,撞出冲击的颜色。

幸川第一次看到谨玫的笑容,面若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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