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势拿起电话,拨了白祺的号出去,然而没等对方怒火熄灭,听筒里便传来无法接听的忙音。
她大概是把手机关机了。
谨玫只觉得听筒此刻滚烫不已,像个烫手山芋,扔掉不是,拿着也更为棘手。她又试着拨了几遍,结果如出一辙。
皆是忙音。
男生彻底坐不住了,开始大喊大叫,“你让白祺出来,我旷课的记录,还有夜不归宿的记录,全都给我找出来!不然我就把这里砸了,也绝对不会在开除通知书上签字!”
“您别着急。”
一片混乱中,谨玫只想让对方赶紧熄火,“要不您先等等,我们再找找她,或者您有什么问题,告诉我,我代为传达也可以。”
谨玫的好脾气并没有换来偃旗息鼓,相反对方气焰更盛。
“那你赶紧的!”
有儿子撑腰,后面的一男一女立马涌上来,女人力气大,一把推到谨玫身上。
一片混乱里,谨玫打了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程蕴和徐睿知再也坐不住了,护在谨玫面前,程蕴用手指着三人,命令道,“别再靠前一步,不然我打电话给保卫了!”
可程蕴声音纤弱,根本起不到威慑作用,对方反而更加嚣张,男生上手就要去抓程蕴的手,吓得她连连后退。
谨玫手足无措,她看着被堵得毫无空隙的门口,忽然后悔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
“你们在干什么啊——”
门吱呦一声,吴莉率先走进来。
时间像短暂停留了几秒。
她一脸的不耐烦,方抬起头,这才看到眼前一幕,她忽而就怔在原地,擦着几人的间隙挪到办公桌旁。
停止的时间,忽然再次开始流动。
见依旧是个女老师,对方一行人气焰便更为跋扈。
忽然——
“这是怎么了,菜市场也没这里吵吧。”
谨玫听见一道男声,熟悉而平静,紧接着,幸川随之出现,他依旧用那毫无底色的语气说着话,然而等学生看到他的那一刻,竟兀自安静了。
大抵是身高太过悬殊,幸川整整比他高出一头,且他气场迫人,只消两三句话便能镇住场面,或许雄性间有天然的规矩,只有他们彼此才能觉察到对方的力量,男生自知理亏,没了方才对女老师的张牙舞爪,语气软了下来,“我要复核我的开除决定。”
“你出来和我说,说清楚,别打扰人办公。不然扰乱公共秩序罪加一等,进了局子,就不是单纯的开除问题了。”
男生一怔,脸上悻悻,像霜打的茄子,立马没了嚣张气焰。
他乖乖跟了幸川身后,走了出去。
办公室又恢复如初,安静得骇人,只有纸帘发出的声声响动,还在持续不断。
谨玫心口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呼吸也顺畅起来。
几个人各归其位,像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她走到门边,悄悄拉了道门缝,只见幸川站在不远处,时逢那名学生已被劝走,他们的背影,一齐落在地面上。
幸川的目光倏而收了回来。
她看到他,赶紧关上了门。
她到底在干吗,为什么要关门,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她又不是在偷窥。都是为了工作,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谨玫心里想着,心里多了几分胆气,可当她再次拉开门时,幸川已然离开了。
“那个学生怎么回事啊。”
谨玫听到身后传来程蕴的声音。
“我听白祺说过,她不是在带着一个班吗。”吴莉漫不经心,“有个男生成天旷课,打架斗殴,夜不归宿,辱骂老师,总之一句话,什么坏事都干过了,长期以往,已经到了开除的程度。”
“这大概就是那个人了吧。”
谨玫听得心惊,在她漫长的学生时代,她一路流连在实验班与出类拔萃的学府里,周围同学文质彬彬,互帮互助。一两次的处分处罚,那都是在公告栏或滚动屏出现的人才会干的,与她相交甚远。
然而她入职还不到一周,就遇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吴莉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掏了一张卡出来,递给谨玫。
“谨玫,你的出入卡。”
吴莉特意关照了句,“别忘了,如果走人行通道,以后要凭卡进入噢。”
她拿过卡片,看自己的证件照嵌在其中,一副岁月静好的恬淡模样,她想起初入学校的那天,保安一脸的严肃神情,好似终于理解了,为何学校戒备森严,不若一般学校那样,能够自由进出。
原来这便是所谓的职校。
她将卡片握在手里,边缘将她的手掌勒出红印,痛感令她慢慢松了力道,她看着卡片与手心连接的边缘,若隐若现的红色,似一种徒劳接受。
很多天后,谨玫在餐厅遇到了幸川。
彼时他正一个人打饭,职工餐没什么特色,秉着让人吃饱的原则,也翻不了新花样,一串串萝卜丝烧豆苗的抱怨声里,幸川随人流慢慢向前。
他垂着双眸,在暖色的灯光下很是精神。周围都是灰黑的衣服色彩,却难掩他出众的容貌,他本就说话少,表情冷淡,加之这一副长相,在这里更是不协调了。
趁幸川找了个位置,即将坐定时,谨玫走到他跟前,快速说了声,“幸处,那天谢谢您,多亏您解围,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憋了这声道谢很久,苦于一直没有机会道谢。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一声谢谢没有告知对方,都感到是一种亏欠。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好似都在一来一往的亏欠里交换,才能获得升华。她暂时还不想与幸川有这样的关系,这句道谢,她必须要说。
幸川如果认为她很傻,那就傻吧。
事实证明,幸川早已忘了。他看了谨玫片刻,方回忆起这段小插曲,他笑了笑,摆明了根本没放心上。
“你不用当回事。”
谨玫心里如释重负,“好,那我回去了。”
她本也没指望他能记得。
忽然,幸川叫停了她。
“你不必那么卑微。”
谨玫回过身。
幸川慢条斯理,他缓慢的语速,在嘈杂中显得更是漫不经心,“工作要公事公办,不要掺杂情绪,你的态度给了他太多发挥的余地。有什么误会,注意事项和后果,说清楚了就好。”
他说,“其实你不必那样。”
谨玫一怔,下意识地道歉,“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如果是因为我打了这个电话,而让这个学生爆发,是我的问题,我道歉。”
“我只是觉得,总要为学生做点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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