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辽这回没有迟疑,执行力很强,立刻从桌上拿起笔记本电脑抱到膝盖,“密码是什么。”
唐绍铖念出几个字母和数字,最后四位是1209,有些熟悉。晏辽的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耳朵微微发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抬起头低下头,眼睛看看天花板又看看窗外的树,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哎这里面好像有我的生日呢好奇怪哦。”
“就是你生日。”
晏辽原本还窃喜自己揪住一点蛛丝马迹,现在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坦诚吓了一跳。
他眼睛瞪得像是两只雪亮的探照灯,“你用我生日做密码干嘛!怎么不用你自己的,”说完不等唐绍铖回答就决定这次一定要先发制人,当机立断开口,“你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说到最后反而声音越来越小,睫毛垂下来眼睛往旁边看,耳垂红的像是能滴血。
唐绍铖侧目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说,“既然你都知道了,就省得我表白了。”
……
一瞬间好像所有血液都陡然冲上头顶。
晏辽呆愣愣地张开嘴巴,神情像是“人看似还在但其实已经走了一会儿”,睫毛直颤,看起来的确被吓得不清的样子。
唐绍铖着小孩炸毛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没有再故意欺负他,言简意赅地解释,“怕我妈会登上去改志愿。”
所以就没用自己的生日。
但是也没有用别的数字。
晏辽表情错乱了片刻,最后说不出来是生气还是失落,心脏也好像无措地往下坠了坠。他愤愤不平地把枕头丢到唐绍铖身上,声音郁闷地说“不要开这么无聊的玩笑了好烦啊”,心烦意乱了会儿,又拧起眉毛小声问,“阿姨不想让你报这个学校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唐绍铖神情温和,柔声安慰他,“放心吧。”
“不会离开你的。”——在心里轻轻补充上了这一句。
晏辽欲言又止,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别人的家事总是不好干涉。唐绍铖也不像是叛逆期的少年,更像是对一切都很有掌控感的样子。
一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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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发生的事也没有让晏辽多放心。
之后的几天,隔着一层楼都能听到上面惊天动地的声响,好像还有什么砸碎在地板上清脆的碰撞声。
晏辽攥起拳头跑到楼上用力敲门,嘴唇紧抿,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眼睛湿润的像要落下雨的积云,“你有没有事啊?”
“没事,不要紧。”
唐绍铖站在门口,额头是还在往外渗血的狰狞伤口,他没有在意,抬起手背蹭掉,在晏辽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你先回家,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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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考前唐绍铖就联系C大的招生办谈好了条件,成绩出来后就接到了电话。对方承诺只要入学就学费全免,每年还会额外发放奖学金。他直觉和母亲还会有一场争执,给自己留了后路。
果然在他说出自己报好的志愿时,他妈妈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脸色苍白地指着他厉声质问,“你是不是想要报复我?你和你爸爸一样,都想要报复我!”
“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不能争气,你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看看——”
两个人中间像是隔着千沟万壑,唐绍铖表情不冷不热地站在她对面,尽管看上去像是冷血无情的样子,可心里却堵着悲伤又无能为力的情绪。
原本还想等到离家之前和她沟通一次,至少别像上辈子那样落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可是这一世好像不但没有改变,甚至还把这个结局加快了。
他妈妈的身上矛盾的地方一言难尽。工作上雷厉风行,被称赞成独立自主的女性,看起来自我界限分明,可事实上每做一件事最在意的都是外界的评价,在期待着别人的认可中成为一个看起来很优秀的赢家。
自己的人生好像不知不觉就被蚕食掉,身上满是深深浅浅被改造的痕迹,但是因为来自不同的人,所以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
真正受到惩罚的只有自己,和最亲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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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直到最后也没有人妥协。
七月,报过志愿后就等着录取通知书,除了唐绍铖市状元的成绩在学校门口挂了横幅广而告之外,还有晏辽三个月提一百分的光荣事迹也被贴在了操场外的展板,供下届学生瞻仰。
两人也趁漫长的暑假去驾校学车,烈日炎炎,晏辽对学车的热情也很高——要是没撞过教练就更好了。
一个假期过去,谁都没拿到驾照。
唐绍铖经过游戏事件后懂得了如何照顾小朋友的自尊心,两人的学习内容一直保持同步。除了晏辽握着方向盘横冲直撞,逼得教练不得不爬上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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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他们坐车高铁到临市,一共三小时的车程。两人拿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背着轻便的书包,另外还有几个快递在路上。
晏辽对第一次离家这件事很兴奋,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容,一上车就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可还没说上十分钟,唐绍铖就有些支撑不住困意。
直到临行前他妈妈还歇斯底里地喊“你给我滚回去复读”折腾到半夜才终于肯放过他——不如说是放弃。唐绍铖疲倦至极,偏过头枕在靠椅上,很快就睡着了。
晏辽凑过去,贴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睫毛微小的震动,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还有脸上柔软的绒毛。
他很想摸摸唐绍铖的脸,又很体贴地不想弄醒这个看起来很疲倦的人,动作很轻地放下了遮光板。
窗外是不断向后的熟悉的城市,两个人一起背井离乡,他含着一片清爽的薄荷糖,在倒退的景色中很微妙地生出一种像是“从此以后就要相依为命了”的感觉。
算不上是惆怅,其实正好相反的,像是憧憬一样的情绪。
晏辽偷偷伸出指尖,小心的摸了摸唐绍铖手背上的突起的青色筋络,又戳了下他的掌心。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列车驶过平原。窗外是一望无际苍翠欲滴的绿色,点缀着白云朵一样的羊群。
唐绍铖在睡梦中慢慢皱起眉毛。
混沌的像是老旧放映机的画质,梦中是医院,手术室门上的的红灯变成绿灯。
他走进去,墙壁和床单是冰冷的白色,感觉踩到了湿漉漉的一滩水,低下头却在地砖上看到触目惊心的鲜红的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机械的没有感情的声音,“家属来认领尸体。”
他走到病床前,死死盯着白布下熟悉的身体轮廓,手腕颤抖着要去掀开——
惊醒的瞬间,列车“轰隆”一声,车身剧烈震动,灯光明灭,下一秒进入了昏暗狭窄的隧道。
“唐绍铖?”
黑暗中的声音像是穿过几十年的时光砸向心脏,疼痛如摧,唐绍铖猛然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本能地抬起手抱住晏辽,把他用力按向自己怀里。
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晏辽的脸埋在他结实的胸口,清晰地听到心跳声震耳欲聋的鼓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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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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