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孙子风尘仆仆的归来，李奶奶一手帮他拎着食盒，一手牵着小孙女，见李子丰絮絮叨叨惹人烦，忍不住呵斥了两句。
“快闭嘴，就你话多，你哥忙了两日回来你少在这里淘气。”
转而有些心疼的看着大孙子，“子墨啊，子丰年纪小，这个岁数的孩子招人烦，以后我多看管他，你别和他计较。”
跟在后面的李子丰撇撇嘴，觉得奶奶偏心，大哥也偏心，好像家里就他一个不讨喜，心里有些不爽，但也不敢反抗。
看着臭弟弟一脸不爽的样子，李子墨反而心情大好，“奶，他是我弟，我能和他计较什么。”
这话说完，可把李子丰感动了一把，这就是亲哥啊！
接着他就听到亲哥温柔带笑的关怀，“惹烦了大不了打一顿屁股就行，总不能扔下他不管不问。”
李奶奶不知想到了什么，牵着霜霜走在前面，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嗯，给他口饭吃就行，别丢下他……”
或许两个小崽子没有听清，但李子墨沉默之后反应过来李奶奶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看着老人家的背影，李子墨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回到家里，李子墨顾不上吃饭，先把猪下水用冰凉的井水泡上，看了看厨房里的调料，抓了一把盐抹在了猪下水上。
“子墨，先吃饭，吃过饭奶和你一起洗那些。”
霜霜看着桌子上的菜，眼睛都瞪大了，再看看门外还在忙活的大哥，她跳下凳子噔噔噔跑到了李子墨的身边。
“大哥，次饭啊。”
看着可可爱爱的妹妹，李子墨笑了，也不愿意让小丫头闻到那盆里的腥臭味。
他舀了一盆水仔细的洗过手，“好，咱们先去吃饭，吃饱了霜霜睡一觉，睡醒起来大哥给你做好吃的。”
“好，大哥真腻害！”
张家给打包的菜自然不会有红烧肘子或者红烧鱼的硬菜，但有荤有素足够两个成年人吃，这菜在李家更是天花板的存在。
最近几年，李家过年都不曾有过这么多肉的菜，就连平时狼吞虎咽得李子丰和李奶奶，这顿饭吃的都拘谨起来。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菜，大口咬着手里酸不溜的黑面馒头，伸筷子夹菜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舍不得多夹。
李子墨都看在眼里，心头有些酸涩，他给李奶奶和李子丰一人夹了一大筷子的小炒肉。
“赶紧吃，这菜在路上捂了一个时辰，大热天的留不到晚上，再说晚上还有更好吃的，”
霜霜小，不懂事，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大哥给喂什么，她就乖巧的张大嘴接着什么，吃到大块的肉，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一顿饭吃过后，李奶奶哄着两个小孙子去睡觉，李子墨在院子里收拾那些猪下水，猪血昨晚他就已经处理过，切成块耐放，最少两三天不是问题。
家里的粮食紧缺，搓猪下水需要用面粉，李子墨也舍不得，于是烧了两把稻草，用干净草木灰代替面粉搓去猪肠上的油脂，臭味腥气都减少了。
李奶奶出来的时候，也没急着问李子墨需要帮什么忙，老人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个我能做，我来吧，你去歇着去。”
李子墨笑了笑，“歇不着，我还得把带回来的卤料再处理一下。”
他也没有和李奶奶客气，这活儿坐着干倒也累不着人，于是洗洗手翻找出从张家带回来的中药调味料。
张家只当是中药，也不知是治啥病用的，放着也可惜，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将剩余的都给了李子墨。
穷人家什么都舍得不丢，也丢不起，李子墨将肝脏猪肚上取下来的脂肪，加热炼油，加上家里的菜籽油，终于凑够炸制卤料秘方的油。
被清理完下水，进来送东西的李奶奶看到了，忍了又忍最后心疼的眼皮直跳，李子墨也有些心虚，毕竟家里做饭都是用筷子沾着油滴进锅里。
他这一次就用了李奶奶一年用的油量，让老人家如何能不心疼。
但李子墨心里另有盘算，这次不舍的也得舍得，见老人家站在身边看着那一锅油久久不动，李子墨尴尬的咳了一声。
“奶，我想着做好之后，明早一用车推着去镇上卖。”
李奶奶一辈子都是庄户人家，从没有想过做生意，乍一听还有些呆愣。
“生意哪是那么容易……”不知想到了什么，老人家看着李子墨突然停了下来，“好，也好，那奶一会儿去王家，帮你借个小推车，明早你用小车推着去，路上省力。”
“劳奶跟着操心了。”
傍晚，睡在里屋的两个孩子都醒来，一睁眼都还以为自己活在梦里，满屋的香味形容不出来那各种味道，就是觉得香到了骨子里，闻着味这口水就止不住的流出来。
不管是六岁的李子丰还是两岁多点的霜霜，睁开眼睛都安静的躺着，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动静，就从梦里惊醒过来。
突然门帘一晃，李奶奶一边擦着手，一边进来，“哟你们都醒了啊，怎么醒了也不起来，快点起来吧，太阳都快落山喽。”
这次不仅仅是空气里有香味了，就连奶奶身上都是香味，李子丰一骨碌翻起身来，趴在奶奶身上闻啊闻。
“奶奶什么味道这么香？！”
李奶奶笑了，“小馋猫鼻子真尖，快起来醒醒神，一会儿你们大哥给你做好吃的。”
中午就吃过好吃的了，这会儿的味道闻着比中午的菜还要香，两个小家伙都忍不住跳下床准备往灶间跑。
“哎哟，你俩慢点跑，小心摔了。”李奶奶跟在后面着急的喊着。
一个时辰后，一家四口坐在了桌边，一人手里捧着一大碗带着卤煮浇头的米饭，两个小崽子都快把脸埋进碗里，李奶奶也塞了满满一口饭。
抽空说道：“我给秀哥儿送过去饭菜，他给回了一碗豆腐，说是今早去买的，小推车等他收拾出来就给送过来。”
李子墨给李奶奶又夹了一片猪肝，“好，明一早我就出发，家里还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吗？”
李奶奶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灶上需要添置什么你看来就行，旁的也用不着什么。”
用过饭，两个小的去院子里玩，李子墨帮着李奶奶收拾干净了碗筷，犹豫着跟着老人家走到了卧房门前。
“奶，这是我做席得的八十六文，这六文我留着，明日去镇上卖东西可能需要交摊费，这八十文您拿着。”
李奶奶可是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钱了，更没有想到李子墨会把钱给她管着，心里庆幸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奶不用，这家里家外的日后都是你做主，奶在家也用不着钱，你留着，你爹给你甩下这一对弟妹，日后……辛苦你了孩子。”
李子墨看着手里的钱，静默了一会儿，“奶，你是不是猜到了？”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李奶奶一时怔愣在原地，眼神里多了些惶恐和不安，但眼角却止不住的湿润了起来。
“今日之前还只是怀疑，期盼着是我多心，但今日看着你做出那一锅香而不腥的下水……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子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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