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烧了?”严清川蹙着眉问道。
谢予安含糊嗯了一声,捉住严清川的手按在自己头上,“严大人再给我冰会儿。”
然而刚说完,严清川就抽回了手,后退一步道:“自作自受。”
谢予安吸了吸鼻子,一脸的委屈巴巴,“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救翠玉姑娘。”
严清川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带着谢予安回到了西院,一把将她推回房间,“生病了就好生歇着,乱跑什么?日后莫要再踏足东院。”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谢予安那句有药吗堵在了喉咙里。
谢予安拖着昏昏沉沉的身子认命地栽回榻上,正要迷糊睡去,房门又开了,她掀起眼皮看去,朦胧的室内光影下,严清川颀长的身影也变得模糊重叠,好似虚幻。
“起来,喝药。”
熟悉的冷淡的语调让谢予安瞬间清醒,她坐起身,彻底看清来人,果然是严清川,正端着汤药站在她榻前。
“严大人......”她一开口便是浓浓的鼻音,乍一听,像是含着一丝一缕撒娇的意味。
严清川端碗的手不由一紧,她催促道:“喝药。”
谢予安乖乖地接过碗,咕噜咕噜几口喝完,中药的苦涩味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苦得她双眼紧闭五官紧皱起来。
“好苦啊。”
等那股苦意稍稍褪去一些后,谢予安睁开眼,视线内出现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手掌掌心放着一颗红色的糖果。
她错愕地抬头,看见严清川侧身站着,烛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打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拿着。”严清川目光落在地上,淡淡地说道。
谢予安眯眼笑,“严大人看上去不像是爱吃糖的人,所以我可以理解为这糖是专门给我的吗?”
严清川眉心浅皱,“少废话,不要算了。”说着就要收手。
谢予安连忙伸手拿糖,还不忘用指端刮了刮严大人柔软的掌心。
严清川倏地抽回手,冷着脸离开了房间。
谢予安躺回榻上,剥开糖衣,将糖扔进嘴里,甜意一丝丝充盈口腔,她餍足地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严清川的模样。
这不由得让她遐想表面冷峻不苟言笑的严大人是不是也像这颗糖一样,内里其实也是甜甜的。
就这样想着她模模糊糊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蒙蒙亮,静谧的严府响起沉沉的脚步声,久未使用的严府厨房升起明亮的灶火,半晌后灭了,又燃起,继而又灭了。
许久过后,厨房才重归安静,落下一片狼藉。
谢予安的房门短暂的开启后又关闭,床榻上睡着的人对一切都无知无觉。
......
青天司里,严清川刚步入大门,徐锦就迎了上来,先是汇报了钱四案的进展,然后支支吾吾像是有何难言之隐。
严清川今日准备去走访袁海案第二个嫌疑人船夫薛安,没工夫跟他耗在这,于是不耐道:“有话便说。”
徐锦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严大人,你和那个谢姑娘,你们......”
严清川掀起眼皮看他,“你想说什么?”
徐锦见严清川这副模样,稍微安心了些,他就说,优秀如严大人,怎么会看上那窃贼出身的女子。
“严大人,那个谢姑娘不似好人,甚至......甚至她还对你图谋不轨,严大人要小心点。”
严清川眉梢一抖,这事她能不知道吗,不似好人谢予安昨天已经把“不轨”心思明晃晃地全交代了。
“专心办案,闲事勿管。”她清了清嗓子,目不斜视地走进青天司。
徐锦站在原地捏了捏拳,正巧这时一个巡捕压着个尖嘴猴腮的人走过来,瞧徐锦这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问道:“怎么了,徐总捕,这是又被严大人训了?”
徐锦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会守护严大人的,一定不让严大人落入那奸人的魔爪!”
那尖嘴猴腮的人咧嘴一笑,“哟哟哟,徐总捕痴心一片,真是叫人好生感动呐。”
徐锦气得直接捣了他肚子一拳,恶狠狠道:“臭盐贩子,给我闭嘴!”
他这边还在暗自表决心,严清川早已换好了青天司少卿常服倏地从他身旁掠过,往河边码头去了。
大雪纷飞,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没过脚背,严清川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半个时辰后,她来到了城中码头,因为河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冰,游河的船这会都整整齐齐停在码头,白雪覆盖着乌蓬。
码头一侧排列着一排矮土房,是船夫们的住所。
严清川照着名册上的登记所在敲响了第三间屋子,屋里传出一道沉稳低哑的男声。
“进。”
严清川推开门,屋里站着一个人,一个青年男子,准确点来说,是一个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身形强壮,脸上还有数道青紫伤痕的男子。
严清川审视着他,没有说话。
男子也没说话,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严清川,然后伸出了双手,“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放心,我没打算跑。”
严清川皱了皱眉,然后拿出镣铐,拷上男子,将其带回了青天司。
这男子正是船夫薛安,审讯室里,他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就是杀害袁海的凶手,并将案发当日的行凶动机,过程,手法一丝不差地交代了出来。
案发当日,他的确是想去找袁海借钱,可袁海非但不借,还出言侮辱他逝世的亲人,他一怒之下和袁海打了起来,袁海不敌他,便叫嚣着日后会千百倍地报复回来,让薛安身边的人也跟着遭罪,薛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袁海。
薛安面色从容地陈述完一切,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悔恨之意。
“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若没有,便签字画押吧。”徐锦说着,将供罪状推到薛安面前。
薛安抬手的同时,说道:“我对一切供认不讳,各位大人尽快结案吧。”说完,就要按下指印,下一刻却被严清川托住了胳膊。
严清川面色沉沉,问道:“你找袁海借钱是为了什么?”
薛安直视着她,平淡地回道:“大人,这与案子无关,我可以不回答的吧?”
严清川没再问,直接把认罪状拿了回来。
徐锦一脸不解,“严大人....这是何意?”
严清川没有多解释,说了一句再等等后,便离开了审讯室。
容时也跟了出来,同她站在屋檐下,两人一起看着中庭中雪絮纷飞。
“你认为薛安不是真的凶手?”
严清川微微颔首,“这个案子太顺利了,也太反常了。”
容时笑笑,“你啊这疑心病真是越来越重了,案子顺利还不好吗?”
严清川眉峰紧皱,面露困惑,“薛安很缺钱,缺到不惜找袁海借高利贷的地步,一个如此迫切需要钱的人,他会因为一时冲动杀人吗?”
容时想了想道:“确实,”她话音一顿,忽而微笑道:“清川,不如你去问问谢姑娘如何看待此事,她面上瞧着吊儿郎当、大大咧咧,办起案来倒是有模有样、心思缜密,兴许她能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严清川睨了容时一眼,“你数次在我面前给她说好话,你俩莫不是真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容时摇手笑,“哪里哪里,我和谢姑娘说来还不如你们相熟。”
中庭里,洛奕正抱着一叠卷宗走向卷宗室,容时目光瞥见她,明知故问道:“阿奕,去哪儿?”
洛奕小跑到她们身边来,拍了拍书卷上的雪,“这是刚整理出来的钱四案子的卷宗,这钱四真不是人,这一年多,竟然坑骗拐卖了几十名良家女子。”她气哼哼地说着,脸颊微微泛红。
严清川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看着问道:“这是受害的女子名册吗?”
“嗯,还好这钱四被我们抓到了,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姑娘会遭他魔爪。”
严清川嗯了一声,原本是随意翻看着,可目光落到一个名字上时,她翻页的动作却顿住了。
那一列人名中,夹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叶荷。
沉香阁那名和袁海关系匪浅的女子,而袁海和钱四又有着密切关联。
会有这么巧吗?
“严大人,怎么了?”洛奕问道。
严清川合上册子,摇摇头,“没什么,你们先去吧,我回府一趟。”
而彼时的严府里,谢予安才被腹中饥饿给饿醒,她睁开一条眼缝,看见屋里亮晃晃的,这可远远超了严大人立下的五点四十五起床的规矩。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感觉脑袋不迷糊了,烧应该退了,就是嗓子有点痛外加流鼻涕。
屋里燃烧着暖炉,空气中夹杂着微弱的木炭味道以及那不容人忽视的白米粥的清香。
她看向桌子,那上面果然放着一碗白粥,以及一小碟咸菜。
她裹着被子下床,踩着鞋几步走到桌边,整个鼻尖都被白粥的清香充盈,碗底下边还压着一张纸条,她抽出来看,上面是十分简单的一句话,“不必出门,留家休息。”
字迹干净利落,笔锋清隽,是严清川的笔迹。
谢予安捏着纸条傻呵呵地笑起来,嘴硬心软,面冷心热的严大人啊。
最初结下的那些不愉快,小梁子,以及对严清川不好的印象,这会通通在一碗开胃白粥下烟消云散了。
虽然这白粥有点冷外加有点糊了,但丝毫不影响这是严清川亲自煮的粥所带给她的愉悦感。
谢予安一边喝粥,一边和系统唠嗑。
“系统,我现在觉得那坑货作者没那么讨厌了,好歹是他创造了严大人这么可爱的人。”
系统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人类情感的善变性,明明不久前,谢予安才对着严清川恨恨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了,系统,电量还有多少啊?”
“49%。”
谢予安惊喜道:“哇哦,怎么突然充了这么多,我记得我也没怎么充啊,算了,管它呢,电量够用就行。”
她乐呵呵说完,正准备问点其他事,房门被推开,严清川裹着一身风雪站在门外,勾唇讥笑道:“怎么,又在跟你信奉的神仙通灵?”
谢予安的笑凝固在脸上,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神情,继续笑着道:“是呀,家乡习俗,起床就得拜拜这系统。”
演戏演全套,谢予安双手合十闭眼道:“系统啊系统,保佑我快好起来吧。”她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严清川,补充道:“也保佑保佑严大人。”
严清川走进屋里,坐在谢予安对面,问:“保佑我什么?”
谢予安想了想,真诚地道:“保佑严大人升职加薪,出任青天司CEO,自此走上人生巅峰!”
严清川眉头一跳,薄薄的嘴唇启开,吐出两个字。
“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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