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子玉持剑相对,微风徐徐,黄花树摇曳生风,些微花瓣随风而下,飘散在我们二人之间。
此情此景,我不由得生出万丈豪情,大概所有男人一生中都有一个做大侠的梦——夕阳西下,我和仇家站在孤峰绝顶,进行生死一战,此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在孤峰之下,红粉佳人翘首以盼,等着我或者我的尸首归去,她对我说此生非君不嫁,如果君魂断孤峰,那她也绝不苟活于世。
武林同门齐聚山下,等着此战的结果,无论谁生谁死,武林势必会掀起新的浪潮,传诵新的传说……
我沉浸在这种怆然又豪迈的情绪中,握剑的手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风吹拂着发丝,我十分应景地露出犀利幽寒的目光,直勾勾看着对面那个还稍显稚嫩的“仇敌”。
本想酝酿一番说辞,没想子玉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说了声“得罪”,便提剑向我刺来。
很好,敌动我不动,这是高手必备的气场。
子玉故意减慢了速度,比我第一次见他出手时慢了许多。
我楚天和初高中六年的篮球队主力不是瞎混的,动态视力异于常人,当即闪身避开,转向一边,站定后依旧持剑在手,保持着气定神闲的大侠姿态。
子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又一次发起进攻,这一次,他使用了连环招数,我刚闪避完一招,他横劈一剑砍向我的双膝,我当即挥剑一挡,“铮”的一声锐响,手臂被震得发麻。
谁想子玉空着的那只手反掌便是一击,掌风啸啸,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肩部传来剧痛,像被锯子横着拉了一道,我打了个趔趄,后退数步。
我龇牙咧嘴道:“子玉,师父应该告诉过你,我把之前的功夫全忘光了,你一来便要来狠的么?”
子玉的神情淡漠如常,道:“最好的回忆方式便是在攻防之中渐渐找回躯体的感应,所有的武功都不外乎‘攻防’二字,你只要躲开我的进攻,同时想办法来进攻我,身体已经熟悉的招式自会慢慢呈现。”
他把剑抗在肩上,带着几分嘲讽:“怎么,难道云笙哥要我一招招从头教你不成?”
我见他一脸嘲讽的模样,蓦地直起身子,此刻别说是肩疼了,就算是被对方捅了一个血窟窿,老子也不会喊半个字。
男人的尊严,在生死决战场上,高于一切!
我趁着他剑在肩上,当即握紧剑柄,向他直刺过去。子玉往后一倾,翻身躲开,兔起鹘落之间,他伸出手钳住了老子的手腕,又倏地转到我身后,将我持剑的手反扣在背。他贴着我的后背,将未出手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说道:“云笙哥你不要想太多,最好什么都不想,交给身体来做决定如何?”
连续两招被制住,男人的尊严已经崩碎了一地,我心里山崩海啸,子玉放开我,还是面无波澜。
我正想喘两口气,对方却丝毫不留余地,剑光一闪,四周的空气被他带起了一阵风,速度比之前快出许多,我来不及多想,只管见招就躲,不过这次学聪明了,知道对方打的都是组合拳,所以躲开一招时立马留个心瞅瞅对方接下来的一招,身体的翻飞跳跃、顿转走挪,倒比想象中轻快的多,颇有些“身轻如燕”的感觉。
躲避了七八招后,我逐渐有了些感觉,汗珠顺着发梢下坠,也许是被老子的进步如神震住了,子玉此刻眼光愣愣地看着我,略微有些晃神。我趁着这片刻之间的空隙,反守为攻捏住了他的手腕,想夺下他手中的短剑,或许是手劲太大了些,子玉拼力抵抗,手腕间的青筋赫然突出,他随即一转身,以背相抵,胳膊肘一撞,我的左腰被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痛的直岔气。
我依旧忍着痛把子玉圈住,子玉紧贴在我的怀中,不知怎的,突然间全身僵硬了许多,就连被我捏住的手腕也失了力道。我趁机举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想子玉眼尖,还没等我的剑举上去,他就出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原本就痛的发颤的身子经不起这一记猛扣,我手掌失力,短剑应声而落。
然后,子玉旋转腰身,把被老子扣着的手臂猛地一甩,我跌跌撞撞往前猛冲,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我趴在地上直喘气,子玉走过来,颇有礼节的将青铜剑双手奉上,我支起身子取过剑,狞笑一声:“好功夫,看来就算我想起来以前的功夫,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子玉愣愣的看了我两眼,垂下眼眸:“我看未必,方才那一下你要是躲过了,说不定输的就是我,而且云笙哥你看起来单薄,没想到力道却比想象中大出许多,看来以往在谷先生那里,吃了许多苦。”
我道:“吃苦的事,谁还记得,我只记得好的事。”
子玉抬眼看他:“什么是好的事?”
我纳闷了一瞬,回道:“那可就多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尤其是……”我笑了笑补充道,“还有长得美的姑娘。”
子玉全身好像被人定住了,一动不动杵在那里,意味不明地看着我。我觉得很有必要再为自己澄清一把,便诚恳说道:“以往关于我的谣言太多,有许多都不是真的。我真心实意说一句,我爱慕的是女子……那些谣言越传越离谱,我也懒得解释,但是子玉你和我既是师兄弟,不比旁人,我自然要和你说明白。”
不然,我为你取树叶,你以为我是要轻薄你,我呛个半死,你还犹豫要不要帮我顺气,我把你扣在怀里,你还来个全身僵直……
往后天长日久,少不得他和秋荑帮忙,我可不想活在他时时刻刻的“警惕”当中,把老子看成什么变态。
子玉听了果然松弛许多,微笑着道:“好,我明白了。”
他朝我伸出手,我热泪盈眶地握着他的手,子玉使劲一拉,便把我提了起来。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对他说道:“再来!”
子玉笑着点头:“好。”
夜色浓重之时,我们才结束练习,我的手臂被他划破了一个口子,火燎燎的疼。子玉领我去他的屋室,这个屋室比我的那个要小得多,看上去十分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再无其他。
子玉从柜子里翻了片刻,便拿出一个小罐,拉过凳子坐在我身边,他把我的衣袖撕开,从小罐里挑出一些黑糊糊的草药,敷在我的伤口处,我忍不住“嘶”叫一声,子玉立马停了手,皱着眉看我。
我道:“没关系,继续,我没那么身娇肉贵。”
子玉垂下眼眸继续帮我敷药,又从旧衣上扯下一块布,给我把伤口包扎起来,我瞧着那件旧衣,被撕得零零碎碎,看来这孩子此前没少受伤。
灯影幢幢下,火光在他的脸上忽闪跃动,我白天看他时,只觉得这小子俊秀清逸,此刻看他,倒别有一种幽静之感,比白日多了几分深沉又安宁的感觉。看得出来,子玉是个心静又随性的人,心思也沉,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我不觉间看的久了些,子玉抬起头时正好和我的目光撞到一处,我心中一跳,赶紧扭转头,假意咳嗽两声。
包扎好后,我向子玉道完谢,起身要走,但看到只剩半截的袖子,脑子突然清明起来。夜里不明朗,要是这一路走回去被谁远远看见了,见我断着半截袖从子玉屋中出去,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个念头一起,我又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想老子以前还是楚天和时,和那些哥们儿喝醉酒,裸着上半身抱着哭也没啥事,现在干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再被人误会什么。
北方五星连成一线……北方五星何时才能连成一线?真是心累!
子玉好像也瞧出了不妥,还未等我开口,便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件褐色的衣袍,递给我:“这件衣服是粗葛布做的,肯定没有你的那件舒适,若云笙哥不嫌弃,可以先用这个对付一下。”
我道了声“多谢”,解开袍衫,见子玉看我更换衣袍的神情没什么异样,觉得自己之前说的那番话终于起了作用,子玉终于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来看了,方才还疲惫的心瞬间又多了几分欣慰。
我换好衣服,便从子玉屋中走出来,还好老子记路的本事一向不错,便借着月光,摸回了自己的屋室。
刚走进院子,便看见屋室里有灯光。我有些奇怪,还以为是秋荑要找我谈事情,便迅速上前推开了门,屋内的小圆桌边已经坐着了一个人,那人头发半束,一身宽松舒适的单衣,背对着门口。
这人明显不是秋荑!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我心里“咯噔”一跳,神魂俱乱,进也不是,走也不是,脚上像灌了铅,一步也不敢挪动。
那人走过来,缓缓将身后的门带上,低沉疲惫的声音从后背传来,每一声都直窜到我的心窝子里。
“云笙,你是要我死么?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反倒更痛快,何苦这样折磨我。”
我颤着声道:“公子你怎么来了?若有事,叫人传我去宫里便好,你身份尊贵,不该来此处。”
公子玦没有回答,突然从后面抱住了老子的腰,在我耳边低语道:“我想你了,便来了,就是这么简单。云笙,你以前可从不问这样的话,你变了。”
说完还把脸贴得更紧了,微凉的嘴唇在我耳根轻轻一触,我浑身发紧,呆若木鸡。
老天爷,能不能给一道电劈死我算了,老子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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